赵元伦哈哈笑道:“你们中心中学就是忙,你好歹还赶上准时,孙书记准要迟到了。”
马成祥一丝不快一丝讥讽:“时刻忘不了你的老联手呀。”
赵元伦说得随随便便:“什么联手不联手的,我们都是一伙子买卖,想连不想连都得连。呃?他还来不?”
“不来了,”马成祥回答得干脆,“说不定在外面饭馆早喝起来了。”
孙仲来正喝酒是事实,他让饭馆送到家六菜一汤,与刘义校及程立达等几个正喝得高兴。自从核查帐务后,马成祥在经济上宽怀大度起来,为工作不可避免的吃喝小节已不计较。他校长喝一场,书记跟在后面就来一桌,公公平平大家都高兴如意。上月饭馆里来校清账,付去了两千四百几十元,高会计拿着单子来征求意见,是否对党务上的一些工作宴请作节制,马成祥道:“得罢休时且罢休,孙书记只要愿喝就由他去吧。”领导班子的这种谅解由此把学校推向了吃喝的黄金时代。学校领导与群众之间,与各单位之间,关系日渐融洽。酒,这种甘甜浆汁催生出来的兴奋与祥和笼罩得学校现出一派友好兴隆气象。
“你们的工作算是赶得上时代步伐。”赵元伦道,“党政分家分得干净利索。”
“嘿嘿,”马成祥道,“各司其职各行其便,能说不好吗?”
赵元伦要把首席让给马成祥,而大家一致让他这位立了头功的尊贵客人占首席。高会计、二校长的恭敬礼让,使他立刻映出那次挨打的一幕。他努力抑住心头波澜,怅然叹息:“都是兄弟,论年龄我数第二吧,就坐在这儿了。哎——,回回首席坐,渐渐入祠堂。老了,哎——”理理鬓角已现灰花的头发,神情流泻着光阴无情老将至的悔恨怅惘,“我是不行了,你们鼓足劲头大干一场吧。”
觥筹交错中,这帮吃嘴皮子饭的同仁少不了表现嘴皮子功夫,各人把握得颇具水平,乐融融闹轰轰颇是亲热。赵元伦为牛利众与下属解除块垒的无量功德胜造七级浮屠,是酒的主题又是副题。宾主的轮番把盏让陪客轻飘飘逍遥神游去后,赵元伦的茶瘾还没兴尽,主宾二人斟上壶浓浓的消暑茶慢慢品来。
“你这中心中学就是乱。”赵元伦发感慨。
“怎么乱?”马成祥机警地调动起疲乏的神经。
“你看看,咱喝酒这段时间里来请示报告两三次。”
“噢——”马成祥放下答对的心劲,如不备中被人抽去座下椅子逛得心无端地跳,“是乱点。有一利必有一弊,你们那边岂不是过于清静了些?”
赵元伦的冷清是赶不走挥不去的,为求热闹而开的例会,因路远老师们产生不满,他主动撤销,只得频频下乡巡察以打发寂寞。他听到被点出心病却道:“快五十的人了,不求什么热闹,难得这份清静,给个热闹还受不了呢。”皱皱眉头心里烦躁的样子,“这场酒我就有些受不,在小学中心里蹲得心独了,到下面巡察都不想参加下面设的乱酒场子。”目光茫然发散,自言自语,“哎――,再熬三两年,办个内退拉倒,没想到今辈子还拣了个破校长的名份,也算知足了。”温和地看着马成祥,“人挣挣扎扎实在无益,你看,人家退休小老头多惬意?”
“是啊,难找那份福气。”马成祥被感染得只剩了对一个老朋友的情思,“我也觉得不如以前好动了,以前想到怎么做马上就行动,现在一件事在头脑里打好几天转,划算几天也懒得去办,能不生的气也不想生了。”
“你想生的气还是不少嘛,和孙书记没少闹别扭。”
“怎么?”马成祥警惕骤起。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你不必和老孙一般见识,自己多找点平和。你再过三四年如我现在的年纪,就会理解到找点心静的好处了。”
“我也想到这些了,可人家……”
“也真是的,”赵元伦一脸的愠色,“他老孙比我还大两岁,死抱着不老的心,何苦呢?他理应认识到在校内当书记是闲差,少操点闲心不好吗?你看,他无事生非查帐,干什么?有什么意思?唉!人心难比。”
“哼!孙仲来想书记校长一肩担,让中心中学姓孙。”
赵元伦爬上一脸义愤:“这人自不量力,给他个校长,能当得了?他不就是因为文革成了右派受了点罪,赶上大政策大气候才拣了这么个差事,不然八辈子也熬不来个名堂。你看他,这么大把年纪的人了烧得不知道姓什么了。前些日子他处理自行车那事,我风言风语听到点,凭那样的水平能干什么?”极鄙夷地,“镇上都认识到他无用,书记镇长们没一个看重他的,连王书记都说他本事不济。王书记对你有成见,我们都心中有数无须回避,他都说现在教干青黄不接,这个校长不得不让你干,他老孙还不知自己的份量,真是让人难理解。”
马成祥畅快起来,推心置腹地谈起来,相互争斗这些年的一切不快一时忘掉,友情回荡在心中,两人直谈到乏力。以后几天里,赵元伦回请马成祥。这酒吃得真叫清闲,机关里的人都没请来做陪,只有王永禄在一边斟酒。两人谈得好有兴味,从家事谈到政府,从政府谈到宫廷,从宫廷谈到战争,从战争谈到和平。临走时,妇人出五六条烟,说家里来人少,把这烟送马校长吧。赵元伦惭愧地道:“我连个娘们儿都不如。”马成祥不要,他便派王永禄送去。
第八章
中心中学无暇顾及小事的情况下,赵元伦帮助解决了一起小矛盾,事情虽小,老同志的情分尽在其中,况且也是许过愿的,马成祥为赵元伦专设庆功宴。宴会就要开始,坐在首席的赵元伦似是不安神,扫一眼五六个陪客再向外张望,神情夸张得恰到好处。二校长问找谁,话音没落,马成祥一步跨进门来:“来了、来了。在我家里,还能把我丢了。”
赵元伦哈哈笑道:“你们中心中学就是忙,你好歹还赶上准时,孙书记准要迟到了。”
马成祥一丝不快一丝讥讽:“时刻忘不了你的老联手呀。”
赵元伦说得随随便便:“什么联手不联手的,我们都是一伙子买卖,想连不想连都得连。呃?他还来不?”
“不来了,”马成祥回答得干脆,“说不定在外面饭馆早喝起来了。”
孙仲来正喝酒是事实,他让饭馆送到家六菜一汤,与刘义校及程立达等几个正喝得高兴。自从核查帐务后,马成祥在经济上宽怀大度起来,为工作不可避免的吃喝小节已不计较。他校长喝一场,书记跟在后面就来一桌,公公平平大家都高兴如意。上月饭馆里来校清账,付去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