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锦绣这时挣扎着半坐起来,披头散发靠在墙边,恨声道:“什么嫁妆不嫁妆的,我不稀罕!羊毛出在羊身上,你那点嫁妆,还不是从我们姊妹几个卖身钱当中抠的。也好意思提起来。哼,扮观世音菩萨度人,你就是个假慈悲。”
撕破脸(2)
嫣柔在旁听着,不禁为锦绣暗暗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薛夫人一听这话倒笑起来:“我的儿,你要听仔细了!这世间人,真慈悲也好,假慈悲也罢。无论如何都好过有些人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叫猪油蒙了心,那叫害人害己!”
她一面说着,双足落地走到锦绣面前,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娇滴滴的千金大姑娘吗?我告诉你,你不过是野船滩拉纤人的烂种!当年快要饿死了求到我门上,我好歹也救了你的性命,还给你吃给你穿,养你到十六岁。可你倒好,自以为翅膀硬了就要飞了!你看不见自己忘恩负义,倒来说我是假慈悲,你也配!”
锦绣一向给人感觉是性格柔弱,此时却换了个人似的硬气,双眼含泪,直视薛氏:
“我有什么不配?你就是假慈悲,真作恶!你心里分明没有把我们当人,只不过是会说会动的物件,是换银子的奴才罢了。可你偏生句句话都要遮掩,行动都晓得往自己脸面上贴金。你要是真慈悲,真心施恩予我,我自然报答你,可也不是去姚家做妾这条路。”
说罢,到底两行泪滚滚而下,双目赤红吓人。
薛夫人闻言,不由摇头嗤笑道:“那你想走哪条路?阳关路?嫁到官家做大房夫人少奶奶?啧啧啧,也不瞧瞧自己的形容,你配么?就你那玫瑰花儿的面孔稻草的心,教人家骗了还帮着他数钱呢!
你以为旺升那小子有情有意,值得托付终身。我告诉你,别做那样的梦!自古人云‘痴心女子负心汉’,到你这儿难道就改了不成?
你那个心上人,说白了不过是个青皮甩子,吃嘴头饭的,能有什么真情实意?别看他甜言蜜语说之不尽,心里打什么算盘你知道么?总有一天卖你到妓寮里做最下贱的娼妓去!”。
说着,又是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吐沫,眼神间无限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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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破脸(3)
“我不信!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阿升不是这样的人。”
锦绣气极了,身子都不由的发抖,她恨恨的扭过脸,眼神里满是轻蔑:“你是自己让男人骗了,吃了大亏,就把全天下男人都恨遍了。你那些事情,打量我真不知道呢。”
薛氏手中的扇子徒然停下,眼中一阵寒雾涌上来,胸口处,隐隐见得一阵打抖。
嫣柔在旁边看着清楚,情知这回真是不妙了。想帮着锦绣说几句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无奈,只有回过头来,和紫婷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薛氏气到极处,呆了一会,她反而越见冷静,回身重新在太师椅上坐好,哼一声道:
“不撞南墙心不死,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你被男人迷昏了头,他打个屁都是香的。什么恩义、情分、姊妹,在你心里,统统都顾不得了。
我问你,你知道你这一跑害了多少人吗?因为你,我被人拿短强要,丢了银子丢了面子,这些我都认了。
可你那些好姊妹们,就说雪穗,因为住在你隔壁,被这事连累的差点上吊自尽。还有翩翩,比你还小一岁,可怜这回因为你,还在病里就抬进了姚家。现下正拼命唱曲子、赔笑脸,讨姚家老太太和大爷们的欢心。
为什么呀?还不是为了给你顶缸。再说我那白涟儿,虽说比不了你们两个,但也不至于屈就一个小小的管家!
更不用说柳家那水婶,受你的连累流落街头,无处可归。你仔细瞧瞧,这里头关着的是谁?不就是你心上情郎的妹子么?这些人,平日里可有招你惹你?你说,你自己肆意而为,你对得起她们吗?”。
锦绣被拿住了短,她早已瞟见了关在里头的紫婷,当下只得紧蹙了眉头,声音低下去许多:“我晓得对不起她们。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来报偿她们。”
薛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终于快意道:“下辈子?我劝你好好想想你这辈子吧。”
撕破脸(4)
嫣柔听得这话心里一哆嗦,只觉得薛氏眉眼分明的面容,在灯火下显得分外扭曲狰狞。
锦绣豁然抬头,一咬牙:“不用想。要杀要剐都随你。要卖我去伺候别的男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薛夫人提起手来,摇着扇子掩口一笑,腕上笼的金压袖、玉钏子碰在一起,叮当作响:“啧啧啧!好一个贞节烈女,为爱郎守身如玉。可惜呀,全天下都能说这样的狠话,就只有你不能。你如今是什么呀?只不过是我案上的一团面,要扁要圆全凭我一句话。不过嘛,”
她理一理衫边裙角,慢条斯理的道:“你放心,你这么好的模样身段,我可舍不得让你死。这往后的好日子呀,你风光无限艳旗高挂的时日,还长着呢。”。
嫣柔一下就想起楼清风对自己说的那个北院,看来,薛夫人的主意,是要把锦绣送到那里?
锦绣恨得浑身发颤,心思一动,便厉声问:“你要把我怎么样?”。
薛夫人便又笑:“这还用我来告诉你吗?你的跟班赵婆子是明月楼十几年的老人了,她真的没有跟你提过?还是你都当作了耳旁风?”
到底是姑娘家,锦绣此时方怕起来,颤抖着声音低吼:“薛碧淑,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也放不过你!”
众人都是一片沉默,紫婷吓的浑身发抖,嫣柔垂下头,蹲下地来牵住她的手。
薛夫人闻言哈哈大笑。半晌笑过了喘着气道:“你这些话吓不住我,再狠一百倍的我也听过。实话告诉你说,阴司报应那些事,我是从来不信的。要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的话。再说了,我也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我要留着你,让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活的,也让你知道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她话毕渐渐冷下脸,微侧了头向外面道:“你们都过来吧。过来好好伺候锦绣姑娘,明儿个,她可就是咱们北院的头牌了”。
惨叫
薛夫人顿一顿,又朝里头看了一下,咬牙道:“还有这个柳家的丫头,洗洗一块送过去好了”。
“锦绣,你不是对旺升情深意重吗?我就要你看看,因为你的拖累,他亲妹子也跟着遭了这样的祸事!你说说,你这辈子以后还怎么面对你那好哥哥呢?还有他那母亲水婶,你以为,她真能跑到多远的地儿?”
薛夫人说完,无比快意的看着锦绣一脸死灰状。
伸手招呼人把她押过来,自己五指伸开,两指钳住尖尖的下巴,将那张美丽的花一般的脸儿一把握在了手掌心里。
锦绣闭上眼,深陷下去的眼窝处珠泪滚滚。
随后薛夫人冷哼一声,松开手去,旁边的丫鬟连忙奉上干净的巾子给她擦拭。
“来啊!都送出去罢!”
姚大娘在外面答了个是字,随后一扭一拐走过来。
后面跟了五六个粗壮妇人,末尾两人抬一张黑糊糊的圈椅,走到囚室门前方放下地来。
紫婷和嫣柔两个,把脸挤在木栏杆之间,奋力望过去,只见那圈椅迎着灯光黝黑发亮,腿脚下却锈迹斑斑,原来是铁质的。
薛夫人此时已站起来,小丫头蓝萍上去搀着她转身。嫣柔原本盯着她的脸,此时连忙缩回头。
薛氏却早看见了,路过她面前故意停了停,慈善的道:“好孩子,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这锦绣她呀,是罪有应得。你今后在咱们家,可要乖乖的听话,千万别学她的样儿胡来。晓得吗?”。
这分明就是恩威并施,还大义凌然。
嫣柔瞪大了眼睛,看看薛夫人,又看看对过忙碌的一群人,半晌方点了点头。
“来人,送柔姑娘回去,这里头肮脏的很,没的叫姑娘看这些个不成器的。”薛夫人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去。
嫣柔踉跄着直起身,看了看正要被人拖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