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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送柔姑娘回去,这里头肮脏的很,没的叫姑娘看这些个不成器的。”薛夫人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去。
嫣柔踉跄着直起身,看了看正要被人拖出去的紫婷,最后不得不跪下道:“阿柔斗胆,此事与紫婷丫头干系不大,求夫人开恩,放了她吧!”
说着,便磕头下去。紫婷一听,也连连哀求道:“求夫人开恩!
惨叫(2)
锦绣被人拖进了那个铁质的囚椅,手脚都被靠上了,只余一张脸露在上头。
这时候拼尽一切气力,死死回过头来,哭求道:“你有帐只管朝我算来,为难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你要我死,我死便是了,放了她!”
薛夫人回头看看嫣柔,又看看锦绣,眼角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
“朝你算?你以为你如今还是一笑值千金的姑娘?劝你醒醒梦,回头到了那边,调教嬷嬷的手段有得你受的!记住,从今往后,我叫你做甚你就做甚,否则……”
她朝紫婷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说:“今儿是我看在柔儿的面子上,算了,放过这小丫头,不予她计较了。”
嫣柔连忙道谢,自有婆子将紫婷关着的栅栏打开,领她出来。
两人走出那方暗不见天的囚室,才挪开步子,只听身后凄厉的一声惨叫,像闪电瞬间划破夜空。
嫣柔恐惧的堵住耳朵,那叫声却不管不顾的涌入进来。就像那天的河水,源源不断一般,涌入进来。
连跑带走的,两人互相扶持着,总算走出了那片可怕的天地。
回来之后,两个人是受了一场惊吓,经历此事,紫婷算是真正拿嫣柔当了自己姐妹亲人一般贴心看待。
小丫头没经过什么事,自打那日回来之后,便有好几日都沉默寡言,嫣柔也有心事,所以屋子里是分外的安宁。
那临时指派来的蓝萍自是又回了原先的院子,仍旧给薛氏做丫鬟。不过了几日,自打白涟被抬去了沈家院子做了管家冯六金的姨太太之后,薛夫人突然发下话来,收了红袖做干女儿,自此对外都以大姑娘称之。
红袖以后专管账房来往账目,审核各院进出用度,凡事可自行独断,可谓是权柄在手,一时间风头无二。
既缺了白涟红袖两人的缺,东院里自有无数人打破了头想去补了这个美差。果然,那蓝萍便讨得了薛夫人的欢喜,从粗使丫鬟摇身一变,做了屋子贴身服侍茶水的一等丫鬟。
秋日蟹宴
厨房里走了水婶,便有厨房管事赵婆子荐来一个远亲叫江娘子的补缺。那妇人平日家甚少言语,行事动作也木讷得很,不想厨艺却十分精湛。
头一天做的水晶三丝雪里蕻和雏鸽子烧小萝卜,一个清鲜,一个浓稠,吃得各院的姑娘们那是赞不绝口。
赵婆子自觉脸上有光,便格外看顾她。让她日常只上小灶,专一调制薛夫人同各院姑娘们的膳食。
另配了一名大脚厨娘,供她调配。
紫婷听说之后,更是觉得母亲生死未卜,真个是前路茫茫,不知去向了。
嫣柔课业繁重,舞师阮蝶仙最近每日必来,反复指点她的舞技细节。
若有不通之处,嫣柔宁愿咬牙练到半夜,第二日也必然要在先生面前博一搏青睐。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不过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阮蝶仙对她的态度,又比从前大为不一样了。
便是一起学舞的楼清风,也渐渐察觉出了阮先生对自己和嫣柔的细微差别。
不过她素来玲珑,嫣柔眼瞧着她虽然心中微隙,但面上起码还没有表露出来。
嫣柔心中亦有气,她回头细细想了,才发觉自己自打进楼到现在,几乎但凡有事,楼清风都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其中。
看似无心,实则大有深意在其中。
嫣柔也是不动声色,好几回去歆月那里问安时,选了跟她差不多的时辰。两人还几次都在路上遇见,回头携手并肩而返。
不过她到底小看了嫣柔,原来她暗中用书信写好了经过,每次借着进门落座,丫鬟奉茶的功夫,悄悄递给了歆月。
歆月是明月楼里的老人,自然清楚这些日子外头闹腾的事情。她接了书信,也不言语,只暗示嫣柔静观其变。
就这样过了半月,夏日终于散去酷暑。这日晨起练声时,嫣柔推开窗户便觉得薄薄一层寒意。
再看院子里头好些夏令时节的花草都枯萎了,心中感叹,这难熬的时日,终于一天天数着过去了。
秋日蟹宴(2)
这日下起了一阵微寒秋雨,因是气节交替时分,人也分外容易受凉。
刚好羞花台那边的华姑娘据说是染上了风寒重症,也就是俗称的“打摆子”——终日介的,满楼四处都可以闻见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满西京城有名的大夫都来看过了,都是留下一张药方,说是熬得过这个冬天就好。
言外之意,竟是难以把握。
华眉正当妙龄,原是明月楼撑得起台面的一颗摇钱树。她若不在了,那么,意味着明年的选花大会,就会有两位姑娘同时胜出。
薛夫人急是直跺脚,连连叹息近些日子总是不太平。连影梅庵的尼姑都请了好几拨进来诵经做法事。末了,还是红袖提醒,此症或有传染,各院都不能再往羞花台进出。
一时间明月楼上下都安静了,因着下雨又是转秋风的季节,薛氏族传令,叫院好生休养,这几日不必练舞,只拿些唱评课业出来消磨时日。
嫣柔见秋风萧瑟,难免有些兴致不高。紫婷就更是愁闷,两人整日呆在这间屋子里,紫婷绣花,嫣柔练声,一日三餐饭菜都有人送进来,这样呆了两天,都是觉得分外的沉闷。
这日又是阴雨绵绵,嫣柔睡醒午觉起来,正要披衣走到窗前看看外头的天色,听得有人从对门走出来,仿佛是玉容的声音:“姑娘,既是歆月姑娘邀着出去,不管下不下雨的,您都去应个景嘛!”
嫣柔一听,心中一个“咯噔”。略微思索一下,连忙唤趴在圆桌上迷糊的紫婷起来。
“快,给我换衣衫,我要去歆月姐姐那里。”说罢,便赶紧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开始梳理一头微微散乱的青丝。
两人撑着伞,小心的拎起裙摆,冒雨前去歆月那里求见。
“来的正好,我才叫清风回去时给你带话呢,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了。”
歆月一副慵懒娇媚的姿态,斜斜躺在屏风前的软榻上,一头青丝飞云泄瀑一般,只在头顶簪了一根白玉福字簪。
身上随意穿着一身蔷薇色万福同春隐花丝缎长裙,再无半点珠宝首饰搭配,却是星眸如丝,说不出的风流媚态。
嫣柔心中微微一冷,暗道,她何曾来我屋里知会一声?
温柔乡
转念,也罢,就算自己当面抖开来,以她的玲珑,总有搪塞的借口和理由的。指不定,最后落下不是的,反而是自己。
于是满心恼怒且先按捺下来,先谢了歆月的座,而后便顺着她的话道:“不知道歆月姐姐是想去哪里散散心?阿柔也好回去准备准备。”
歆月呵呵一笑,一手缠了些许青丝在颈子间,一手摇着那柄价值连城的翡翠玉扇。
“八月初一是西京城中淑女名媛的纸鸢会,我近日观了观天象,那一日应是晴天。我想着秋风送爽,很是适合去郊外踏足远行,妹妹可有兴趣随我一同出去?”
嫣柔毕竟是少女心性,一听可以出去郊外游玩,哪里有不想去的道理?
不过一瞬之后又是筹措,望着歆月,她不安的说道:“可我这副样子随姐姐一同走出去,岂不是要吓坏了人 ?'炫书…3uww'”
说着,又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
歆月呵呵一笑,双眸流露出狡黠的意味。她道:“你且别着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你躲也躲不过。”
嫣柔与她对视片刻,忽然感觉,这次的郊游,只怕不是那么单纯的一次游玩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从歆月屋里告辞出来,紫婷早早撑起纸伞在檐下候着。嫣柔抬头,眼见天边一团暗灰色的云团缓缓游离向前。
天色阴霾,秋雨溅落在云绸薄衫上,冷风嗖嗖袭来,嫣柔禁不住赶紧抱住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