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相貌,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的想像!
也就片刻之间,男人睫毛都没有动一下,更不曾瞧过他一眼,已然擦肩而过,拾级而上。
肖寻之不禁对着雨里那背影发起呆来,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冲动迈步追上去,想问一声阁下是否陆安陆子清?
不过他到底没有追上去——
半响只余自嘲的笑了一下,胸中一片凉沁沁的湿意:韩林凉,你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看你了。
你地下有知,可高兴么?
双腿发麻,衣服粘湿的沾在身上,雨丝越来越密,冷风扑在身上,攥紧披肩的手背冷出一片青白色,小襄夏在腹中亦不安的动了动手脚。
身后的亦岩再度出声:“姑姑……”
这回,陈芃儿没有再固执的坚持了。
毕竟,他已长眠,也许抱恨黄泉,也许死不瞑目,但她再不舍,他亦不会眼底卧蚕微微弯起,再冲她微笑,再唤她“芃儿”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上前去,蹲下来,摸了摸那汉白玉的的墓碑,语声轻微:“林凉哥,我以后再来瞧你。”
回过头:“亦岩,我们回去吧。”
亦岩上前来搀了她,地面湿滑,亦岩抓的她的胳膊很紧,姑侄两个拾级而下,迎面正撞上一个人。
黑色的伞面挡住了那人的上半身,陈芃儿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狭路相逢,来人完全没有让路妇孺的意思,亦岩愣了愣,待刚想搀着陈芃儿让去一旁。
伞面轻轻一抬,一双眉目漆黑如墨,就这样映入人眼帘。
第一百三十二章木秀于林
第一百三十二章木秀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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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芃儿木呆呆的站着,看陆安弯腰在韩林凉的坟前上了一柱香。
他动作有些慢,但有条不紊,就像在做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脸上无波也无澜,亦无丝毫歉疚之色。
这样一副好整以暇的做派,简直像把锥子样扎疼了她的眼睛!
可,林凉哥盼着他……
他一直在等他,即便是这个时候。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如地下有知,也是高兴的吧?
所以她只能站着,只能这么站着,任凭嘴唇张了又张,却一个字也都吐不出来。
亦岩站在稍远些的树下,透过丝丝雨帘,看那杵立在坟前的两道身影。
他心里头闷塞塞的,那个男人,那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在南京的时候,姑姑带着他,千里迢迢,就为了见这个男人一面,最后见虽是见着了,却是自己被关押了一夜,至于姑姑那一夜在这个男人手里遭遇了什么,他却是从来都不敢想……
就像现在这样,他只能远远的避开,远远的瞧着他们。
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气场,任何旁人染指不得。
可他心口实在憋的难受,就像林凉叔遗嘱中所嘱托,他是为“养子”,要肩负起保护姑姑的责任,却是方才姑姑连瞥都没瞥自己一眼:“亦岩,去下面等我。”
他不想走的,那个男人的骤然现身慌的他口干舌燥,他感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明明不想动的,腿却机械的,一步一步,听话的挪动下去。
他远远望着陈芃儿细细的背影,突然的就满腹委屈,委屈到几乎要立时哭出来。
反正这样的凄风冷雨地里,旁边也没人瞧见,干脆就放任眼泪肆意流个痛快好了……
十六岁的少年呼哧呼哧的拿袖子擦着脸,眼泪滚滚而出。他打小向来就比别的孩子懂事的早,也懂事的多,大人面前从来不肯哭一声的,怕惹人讨厌。
却是这回深感无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是没来由的痛恨,又是没来由的难过,雨丝和泪掺杂在一起,袖子早就湿的透透的,擦的他脸都疼了。
陆安在坟墓前静默了片刻,转回头来朝陈芃儿望去。
她撑着伞,上身披着黑色的披肩,即便这样依旧单薄的可怜,不盈一握,腰身如果实在不去仔细辨别,真的很容易忽略她其实已经有了小四个月的身孕。
一想起这个,他就有些咬牙。
她当真瞒得自己好苦,一想到她肚子里上还有着他们的孩子……
而他,不光让她罚跪,更故意叫她春寒料峭里等了他那么久——当时他只顾了满腹怒气,现在想起来,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当他九死一生,终于挣回一条命来,却从孙水镜那里得到韩林凉离世的消息以及宝隆医院出具的陈芃儿的妊娠体检单时,喉头一口鲜血险些生生喷出来!
他当真很眼瞎,居然从没想过她怀上了孩子!
而且,几乎是一种直觉,他知道这必然是他们的孩子,没有任何疑问。
他实在是低估了她的倔强。
也只有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一脸青白色风雨里瑟瑟发抖的女孩,他心头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最深切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几乎是一种惶恐——而他,痛恨这种感觉。
而,韩林凉……
他扭头看去面前汉白玉的墓碑,上面雕刻的那个名字,那区区三个字,突兀的一下望上去,居然感觉好陌生。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多前,他奔赴云南,在上海中转,两人小聚了片刻。
韩林凉一直都是个与人和气的好性子,从小就是。与他的古怪孤僻不同,林凉他似乎和谁都关系要好,任谁都喜欢他。
从小,他对这样的林凉,是既羡慕,又妒忌,心里又隐隐不服气,总想着去挑战下他的底线,撕下他笑眯眯故意讨好人的面具!
但他始终没有试出过林凉的底线,他儿时大病过后脾气的确古怪,虽然才是个小孩子,却动辄阴阳怪气,其他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儿,说他是个煞星!只有林凉一人待他不离不弃,他似乎对他的一切都可以容忍,即便他故意要去冷落他,骂他,推搡他,甚至动手打他,他却从来都是笑笑,从来都不计较他的任何挑衅。
即便,即便有一回,他拿弹弓险些就把他的右眼给打瞎掉!
可当夫子手持戒尺责问起来时,林凉顶着肿胀的老高的青眼皮,一手牵着表面倨傲实则内心早已惶恐不堪的他,一个劲地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的桌角!”
他也曾问过他,问他为什么不指认罪魁祸首的自己,而且他当时也的确不是失手,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挑了最尖利的石子,故意瞄准他的眼睛——故意想要打掉他脸上的笑容!
可林凉当时怎么说?
他一开始照旧笑眯眯的,虽然顶着一只肿成青核桃的右眼,笑起来容貌显得有些怪异,可是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呵呵样:“安哥儿你又不是故意的。”
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