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雁,在我远走前,特地来向你告别。”阵阵微风吹乱了方明那弯曲的长发,他用手往后撂了一下头发又说“孩子张海由我妈妈照管,他活泼可爱已小学五年级了,”方明看着那石碑默默地站在那里片刻又道:“我一定像你嘱托那样,把张海同亲儿子那样把他培养长大,”方明说完离开坟地走了,走不多远又回头望望墓旁的那棵小柳树,长得枝繁叶茂,这是上次回来时栽的,让这棵小柳树陪伴紫雁这亡灵孤魂。
方明出走做流浪歌人不久,方明的哥哥方强来找石洁,他们两人多年不见,今天见面石洁又惊又喜,高兴地的说:
“方大哥,我们多年不见,一向安好?”
方强无限感慨地笑道:
“在北安当劳工出了祸,为了活命逃到扶榆躲避,在天昌匾店当木工,得到了老板的喜欢,招我入赘,当了他家的倒插门女婿……”
“啊!”石洁听到这里,不禁惊呀不已,方强在家中有妻有子,怎能入赘另娶呢?石洁问道:“方大哥,你如何向家中等你多年的妻子交待呢?”
“这是我离家在外做了一件大错而特错的难以解决的事,我昨晚到家还没来得及叙说这件事呢。”方强说。
“纸中包不住火,终究要被发现的”石洁说。
“我只好两面求饶,”方强无可奈何地拍头,“多做检讨道歉赔罪了。”
石洁见方强说得如此轻松,不免笑了,暗想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麻烦事还在后头呢,道:
“方大哥对此事要多加斟酌,妥善处理。”“我们不要谈这些烦心的事了,”方强无可奈何的笑笑说,“多年来我想家心切,不敢回来,直到得知关东军的走狗王东阁得罪了他的主子被枪毙后,我才敢回家来,”方强叹口气又说道:“我到家一看父亲死了,弟弟方明成了残疾人,我立刻放声大哭起来,方明流浪街头,他这样下去不就是个街头乞丐吗,这些不如人意的事,使我一夜没睡,我特地来问你方明到什么地方去了,”方强用手抹把脸上的汗珠。“我要把方明带到扶榆去,同我去做生意。”
“方明这次出走,先到奉天看望白老板,然后做街头流浪歌人,他漂泊不定,浪迹天涯,无处寻找,”石洁说,
“我无法去寻找他吗?”方强问,
石洁对方强笑了笑忙说:
“方明虽然是一无羁之马,任意奔驰,行踪不定,但他还怀念他的故乡,还怀念在长春的亲人和朋友,他还会回来的,”石洁说,
“多暂?”
“方明与我临别时,他说来年清明节时,要回来为他的亲人扫墓,与他的妈妈和好友相会后再做流浪歌人。”
六 哈尔滨之行(上)
于振今天上午参加了哈尔滨工业大学举办的毕业典礼,他五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即将毕业离校走向社会踏入人生竞争的途径。
虽然现在世态千变万化,尔虞我诈,但于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前程似锦,他感到内心舒畅欢快,想起毕业离校即将回家见到妈妈,兴奋得没有睡意,夜晚他躺在学生宿舍的床上,他听到雨点拍打窗玻璃声,起身向外张望,见校园内路灯亮处,树叶上雨水闪闪发亮,那草地上的小白花在灯光下迎着雨点摆动,好似依恋地向他摆头告别。
于振望着窗外的雨天不禁笑了,幸亏已办理了行李托运,明天早晨轻装去火车站,雨再大也无妨。
第二天早晨于振告别了在这里共同生活和学习的同学还有老师,乘坐早晨七点火车,从哈尔滨出发下午五点到达了长春,车站前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繁华依旧,于振无心留恋这火车站前的市容,便乘磨电车回家去了。
这时于家正吃晚饭,盼望孙子毕业回来的老于头听有敲门声,对凤姑说:
“快去开门,”高兴地笑着,“一定是于振回来了。”
凤姑也有同感,急忙放下筷子,起身到院中去开大门,当她打开大门,见到真是于振提着旅行袋站在大门前,她高兴的说:
“于振你回来了”。
“妈妈”。于振亲热地向妈妈扑过来,
老于头最关心的问题是于振毕业分配的事情,他希望孙子毕业后能分配到长春来工作,这是他最迫切的心愿。当全家人重新坐下来吃饭时,于振说出自己已分到哈尔滨公署工作时,老于头失望了。
“你没有对学校提出分配到长春工作的要求吗?”
于振向爷爷解释说:
“个人的要求只能作参考,不能人人都合意”。
爷爷感到失望,他停了片刻:
“你多暂上班”。
“五月二十号去报道,我在家能住上一个多月”。于振说。
“我想你的时候,只好坐火车到哈尔滨去看你了”老于头说。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于振告别了爷爷和母亲,起程去哈尔滨市公署报到去了,临别时老于头嘱咐孙子“别忘了给家来信”。
于振的工作分配问题,虽然事先凤姑给丁小望去过信,要他设法把于振分配到长春来,但丁小望不但没有按照凤姑的要求予以帮助,反而背着凤姑私自做了手脚,他托人将于振留在哈尔滨公署工作了,丁小望这样做的目的是有他的考虑的,于振留在哈尔滨工作,凤姑能常来这里看望儿子,这样他可以乘机与凤姑相会,于振和丁小望有着没有公开的血缘关系,于振留在哈尔滨工作,丁小望可以用朋友的方式相会,以父亲的情感对待于振,丁小望的这些复杂思想和处理方法,是凤姑所料想不到的。
于振在哈尔滨市公署建筑科负责建筑设计和都邑计划管理,一天建筑科长交给于振一份三层商业大楼的设计任务,据说这是一位丁先生通过私人关系的一份私人设计。
这是于振大学毕业后开始工作的第一个建筑设计,在学校时曾做设计实习,但那是纸上谈兵,现在是真枪实弹上战场了,他要谨慎从事,并且他也要一展才华,展现出自己设计的真正本领。这位丁先生曾几次来建筑科观看这个设计草图,于振根据丁先生的要求做过几次修改,丁先生很满意这个建筑设计的立面造型和平面布局。
有一天丁先生给于振来电话,约他到家中做客,于振情面难却,不便推却丁先生的盛意,只好应时前往赴约了,于振身穿浅淡色入时西装走进丁先生的这个别墅门庭时,丁先生站在门前用亲切的目光端详着这青年人,丁先生从于振那轩昂洒脱的神态中,好似看到了自己当年的身影,也使丁小望引起许多回忆。
丁先生不能向于振倾吐自己内心的真情,也不能表白他与于振的血缘关系,感到遗憾和压抑,抑制着内心的感触,丁小望这千头万绪的思绪于振是不会知道的,他只感到酒席的丰盛和丁先生的热情款待。
于振给丁小望设计的三层商业大楼完成后,在建造时,丁小望约于振到施工现场共同拍过很多照片。这个大楼就是丁小望在哈尔滨开设的《鹿鸣春》大酒家的新地址。
从长春开来的一列火车在哈尔滨火车站徐徐停车时,凤姑随着旅客缓缓走下车来,她挽着一个大发髻,身穿松式黑色呢大衣,紫色的旗袍露在黑呢大衣下缘,提着一个皮箱走在人群中,她端庄典雅,神态自如,前来接她的丁小望兴奋的急步迎上前来。
“凤姑,我终于把你盼来了”。丁小望接过她手中的皮箱。
他们俩人久别重逢,喜悦的心绪留露在脸上,亲切地互相对笑,凤姑向周围看看,不见于振前来接她,问道:
“于振怎么没有来?”
丁小望掩饰地一笑,然后说:
“他到齐齐哈尔开会去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凤姑听了这话点头不语,两人走出月台,乘坐在那里等候多时的小汽车,在大雪纷扬的路上向前行驶着,凤姑从车窗向外望去,哈尔滨路两傍楼房鳞次栉比,虽不像长春楼房高耸雄伟,但这俄式建筑也别具风格,使人感到新奇美观。
“你这次来哈尔滨,我请你住在两年前我为你买下的那座别墅中”。丁小望说。
“可惜我不能久住,”凤姑有些遗憾地笑了又说“事情办妥后我就要回去了”。
“要多住些日子,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番情意。”
丁小望和凤姑两人谈笑着,汽车驶进一个有几株松柏的庭园中,在一个灰白相间的两层楼的门庭前停下,这楼前太湖石傍的冬青树在雪中青翠欲滴。
丁小望同凤姑下了汽车缓缓走上石阶,侍者拉开门,两人进入大庭,见大庭正面楼梯是深红色地毯一直铺上去,两侧摆着几盆新绿的热带植物,墙上那幅“放牧”油画不知出于那家名人之手,这屋内温度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