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象是点头同意,恨海才取出玉笛,婉转阴柔的笛声攸攸飘散开去。
在一旁偷窥的天姝禁不住激凛凛一颤,她也有几分惧怕恨海的阴寒,尤其是那柄天剑变成的玉笛,虽笛声婉转,可所挟寒气几能透人骨髓,纵使天姝这样的神仙也难以禁受。她不觉怀疑起情天一个小小少年怎会毫不惧怕。
天姝不禁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她刚伤了天门值日星官下到凡界……她不禁一愣,恨海刚才不是说情天又聋又哑又瞎吗?难道竟是星官转世?可照理星官所投也是凡胎,怎么会不怕寒冷?莫非他误打误撞竟投了个纯阳纯刚的奇男子?想到这儿天姝得意地发出一阵大笑,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好不容易才造就了恨海这样异女子,情天竟是她梦寐以求的奇男子,恰恰合了阴阳情恨如意天剑所需,有他两人就可以将天剑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就不愁不能制服天君。
恨海毕竟是女人,心细如发,她赶紧站起来,回头见是天姝,遂款款一礼:“姨娘前来,有什么事吗?”
天姝只得现身出来:“姨娘本想见见你,放心不下才跟到这儿。他是谁?”
恨海回头看看情天,羞涩一笑:“他叫情天,只是他不能给姨娘行礼了。”
天姝不在意地一笑:“这不要紧,我自有办法让他开口,非但如此,我还要让他听你说话,能睁眼看人,你说好不好?”
“好啊。”恨海高兴得一拍手,“我这就让他来见过姨娘。”
恨海拖着情天来到天姝面前。天姝只觉他人未近前先有一股热浪袭来,她满意地点点头:“孩子,你是谁?”
情天忽然呲牙咧嘴、怒目圆睁,挥拳向天姝击去。
天姝猝不及防,被他打得猛退几步,口中喷出血来,还险些摔倒。
恨海大惊,赶紧抱住情天,急道:“情天,人家好心帮你,你怎能动手打人?”
天姝受伤,赶紧离开将养去了……
叶蔷得知沛玉下落,猜想他是为张家之事放心不下,遂与老爷商量一番,去了苏州府。
叶蔷刚得了个翰林院编修的闲职,郑衡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叶大少,立刻将张天成案的前后情形悉数告诉了叶蔷。
原来范守长为了捉拿叶伦,派出了不少衙役、捕快四处追查,终于在杭州找到叶伦,叶伦逃到江北,窜入运河中,落草为寇,加入船匪行列。范守长因无力缉捕,只得以叶伦杀人拒捕、落草为寇为由,将此案搁了起来。
“郑大人,叶伦犯案前曾做过我家总管,后来因恶行败露,被我逐了出去,这件案子会不会牵连叶家?”叶蔷淡淡地问。
郑衡急忙说道:“公子放心,只要郑某头上顶戴还在,定不会坐视不理。何况那姓张的只是无名鼠辈,我也早听说他臭名昭著,本是该死,此案又已搁起,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叶蔷微微一笑,他早料定郑衡会帮叶家,况且即使事情败露,以老千岁身份,也没人敢惹事生非,只是他怕范守长死追不放,万一连累到沛玉身上,那就麻烦了,吴家大势已去,人人都会落井下石。他赶紧说道:“郑大人,我还有一事想求教大人。”
“哦?公子有话只管说。”郑衡饶有兴致地说。
叶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容禀。我家有位亲戚,生有两个儿子,一个叫罗应仕,一个叫罗应财,乳名分别唤作金儿、玉儿,不巧与昆山被抄的吴家少公子同名,他因在园中住了几天,不知范知县哪儿得来消息,硬要诬良为盗,指鹿为马,吓得我那玉弟弟连家也不敢回,整日在外流荡,几乎把老千岁急出病来。大人认为这件事可有解法?”
吴府抄家郑衡也在场,他心照不宣地说道:“哦?有这等事?那姓范的也太胆大了。照说你那玉弟弟即使真是吴家的,也已得了朝廷恩典予以赦免。公子难道不知道,恭亲王数月前曾经召见过一位象是也叫玉儿的姑娘,听说还是吴沛玉未过门的媳妇,曾赦免于她,并且连吴家的宅第都已发还于她,早不追究了。”
叶蔷这才明白沛玉手中黄绢来由,也就放下心来,但他忽然愣住了,他怎么不知道沛玉有未婚妻,除了宝囡,难道沛玉另外还定了亲事?
郑衡见叶蔷发愣,淡淡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蔷公子,本官听说吴家少公子还活着,可有此事?唉,可惜他的名字已登录战亡名册,不然,或者能得个封赐。只是一切都已成定局,世上再没吴沛玉这个人了,谁能奈他何?”
叶蔷大喜,如此说来,沛玉再无性命之虞了,他忙一拱手:“多谢大人诠释详情。”
郑衡笑笑,他与叶吴两家向来交好,也知老千岁与吴家的关系,料定沛玉早躲进茧园,只是不想拆穿罢了。他拍拍叶蔷肩膀,道:“你家那玉儿没事了,让他早点回家吧,别再让老千岁担忧。”
叶蔷苦笑笑,沛玉竟是在外白白吃了这几个月苦,到头来却连名字也给丢了。他不觉抬头问道:“大人,既然此事已经过去,可否告知当初吴家为何被抄?”
郑衡脸色微微一变,叶蔷毕竟年轻,不知官场忌讳。但他还是隐忍不发,说道:“此是朝廷之事,我也不便刨根究底,其中缘由还是不知为妙。蔷公子,下官尚有要事须办,不便多留。”
叶蔷明白,这已是逐客之辞,心下不由打上了一个结。
“送客。”郑衡大声说道,立刻便有人来领叶蔷出去。
叶蔷心存疑惑地告辞出去,颇为不解一向巴结奉承叶家的郑衡怎会突然冷落起他来,心中立即有了不祥的预感。但回想想恭亲王南巡,他刚捐了三十万两白银以建轮船招商局,便又泰然自若,谅来看这些银子面上,也不会有人敢动叶家一根毫毛,何况还有老千岁在园里雄霸一方呢。
十三
第十三章退军渡翻船失笛归叶府据梧轩探病换装绎情恨
沛玉自昆山返回天君陵,将祖母和义母送回村里,手头已是一文不名了,他洒脱地一甩头,也不去向无心告辞,一个人径去学那闲云野鹤到处游荡了。
可是他根本不能和无心比,但凡和尚行脚,随时可向村民、路人化斋,他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何曾低头向人乞讨过。离了大直,走了个把时辰,好不容易去到吴淞江边的渡口,腹中已是饥饿难忍,见有一老头在渡口凉亭里坐着,渡船系于亭旁石柱上,料定老头便是艄公,便走上前去,拱手说道:“老伯,能否辛苦一下,渡小生过河?”
老头正在抽旱烟,头也不抬地说道:“天色已暗,明早再来。”
沛玉看看天空,果然有些晚了,忙好言相告:“老伯,我不是左近人氏,从天君陵来,要回昆山去,在此如何等得天明?”
老头这才抬起头来,换用官话说道:“要过河很容易,先拿两文钱来。你最好还是去村子里雇条船,到昆山十多里路,靠一双脚要走到什么时候?”
沛玉苦笑道:“不瞒老伯说,眼下小生身边未曾带得一文钱,连摆渡的钱还想老伯赊欠与我,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老头刚要站起来,又立即不满地坐了下去,哼了一声,说道:“看你的打扮也不象是个穷光蛋,你会特地为这几文钱跑一趟?今日决不赊欠,再不然你就在这里等到明日天亮,我倒可以开恩破例,不收你钱。”
沛玉的脸立刻红了,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他吴少公子若不是为重修兴福寺耗尽身边钱财,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要为二文钱折腰?他矜持地走向一旁,预备着在凉亭里坐上一晚。
可是如此干熬,滋味实在不好受,累倒罢了,歇歇就会过去,这腹中大唱空城计却不是靠个忍字就行的。还没等到老头抽完那锅烟,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玉笛,凑近唇边吹了首《沽美酒》,权作画饼充饥。
老头本不想理他,见他一支玉笛吹得出神入化,虽饥渴难忍却不见气短,运气换息仍游刃有余,虽羞怯窘迫却不见慌张,笛声悠扬固自得其乐。老头虽然只是一介粗人,对音律节拍倒也颇有灵通,不由拍手称赞:“好笛子,公子倒真象是落在难中。好,看在你笛子吹得这么好的份上,我就白渡你过河。”
沛玉感激地一拱手:“如此多谢老伯了。”
“那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