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个月吗?”叶蔷追问。
掬香冥思苦想片刻,这才肯定地说道:“对,是上个月,我只记得那天吴家的少公子找过她。”
“玉公子?”叶蔷眼睛一亮,问道。
“对啊,就是他,被抄家的那个,我还真搞不懂,吴家明明都被抓了,他怎又会留在昆山?”掬香絮絮叨叨地说道。
叶蔷愣了愣,沛玉的事真有些棘手了,连一个妓女都知道他在昆山,若被张天成知道那还了得?他想了想,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知不知道那曲小姐去了哪里?”
掬香飞了个媚眼,道:“我听他们说好象要去苏州唱几天戏。对了,刚才张公子也在打听呢,公子找他们可有事情?”
醉香偷偷瞪她一眼,责怪她说得太多了,叶蔷看在眼里,只冷冷一笑:“怎么,你们不想要这银票?”
掬香嬉笑着上前一把抢了过去,嗲声说道:“想想,钱是好东西,谁会跟这宝贝呕气,醉香姐,叶公子是昆山最有钱的,别人要巴结还攀不着呢,我们可不能把这大财神给吓跑了。”
叶蔷板下脸来:“磨蹭什么,还不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掬香扭捏地揽着叶蔷的胳膊,撒娇道:“公子,你这票子这么大,让我们姐妹怎么分呀,你总得让我们都有才是呀。”
叶蔷皱起眉头,这两人也太不知足了,只问问话还嫌二百两不够,罢了,谁让他身上没多备些现银?他又掏出张二百两的银票,摔在桌上:“这些够你们开口了吧?”
醉香老实不客气地一把抢了过去,道:“公子,我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请公子宽衣就寝吧。”
叶蔷气得脸都白了,这两人诓了他几百两银子,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转身就向外走去。
“公子,你这就要走?奴家刚才的戏还没唱完呢,我可要公子陪我把那出戏唱下去。”掬香百般狐媚地说道。
叶蔷冷冷地看她一眼,已有了主意,假笑道:“一定一定,只是我有事得去吩咐下人,要出去一下,你们且等一会儿。”
“我们等公子回来。”掬香满口应承。
叶蔷走出门去,到了楼下,向富书耳语几句。富书苦着脸说:“公子,我们十几个人,总得多些姑娘才是,才两个怎么争得过来?”
叶蔷眼一瞪,厉声说道:“怎么?有两个还嫌少?我给了她们四百两银子,再有十几个也够花销的了。”
富书一乍舌,四百两,那可是他一辈子也挣不到的,他赶紧出去招呼守在门外的那些下人了。
富书领着十几名壮汉通通通直往楼上跑去,把个老鸨惊得目瞪口呆。叶蔷却毫不在乎地又摸出了张五百两的银票,笑道:“妈妈,这些总够今晚的花销了吧?你可要照顾好他们,他们粗鲁不懂事,千万别让他们闹出乱子来才是。”
老鸨的眼珠几乎跳出了眼眶,暗恨自己怎没早些巴结上这位贵公子,如此大把大把的银子甩出来,哪怕拆了她的醉芳楼,她也乐意。
叶蔷这才算泄了胸中的那股恶气,悠闲自得地踱着方步走出了醉芳楼。他可以放下心来禀报老千岁了。
虽说大体上已有沛玉的下落了,但老千岁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叶蔷早就说过沛玉会在红船上,可是找遍昆山、新阳两县城乡,却连红船的影子都没见到,关键还得找到红船。
老千岁淡淡地叹了口气:“一个多月没见玉儿了,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竟连个人也找不出来。蔷儿,你既知道玉儿去了苏州,就给我多派些人去,只要能见到他,不管花多少银子我都不在乎。”
“是。”叶蔷答道。
“你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回来。”老千岁叮嘱道,“对了,我听你父亲说,新阳县那姓范的曾来园里找过玉儿,你可要小心,千万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玉儿是吴家仅存的一脉,千万不能出错。”
“不会的。”叶蔷安慰老千岁道,可他心里也不由得为沛玉担心起来。范守长此番前来是因为张天成捣鬼,张天成既不肯放过沛玉,那就难保不会出事。
“唉。”老千岁深深地叹了口气。
叶蔷想了想,知道自己也没有更充分的理由可以安慰老千岁,刚想告辞,恰巧凤姐过来看望老千岁。见老千岁为沛玉担心,凤姐劝道:“老千岁,玉哥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老千岁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凤丫头,明天是什么日子?”
凤姐微微笑道:“老千岁又要考小辈们了,明天是二十四日。”
“可知是什么日子?”老千岁再问。
“不知我记得对不对,六月廿四雷神诞,老千岁,我说的可有差错?”凤姐道。
老千岁满意地点点头:“吩咐下去,明日园里不开荤,只办些素菜就可以了。一则用来供奉雷神,二则也为吴府斋戒一日,以求雷神庇护叶吴两府从此平顺安逸,再没半点风吹草动。”
“是,老千岁考虑得周详,到底不象我们做小辈的胸无城府不通事理。”凤姐趁机恭维道。
“可怜,吴家不知遭了什么劫,先是抄没家产、满门发配,又是横遭兵祸、尸骨无存,而今只剩他一个人侥幸逃生,却又背井离乡、不知落脚何处,万一再有风吹草动,让我老太婆还怎么活?”老千岁说着叹口气,转眼看见叶蔷,不由大怒,“我让你去找玉儿,还不快去张罗起来。”
叶蔷赶紧退了出去,老千岁这番话愈发勾动他心事,沛玉虽有黄绢在手,但朝廷并没有公开赦免吴家,张天成到处查根究底紧咬不放,始终不是一件好事。他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向绿天径走去。
叶蔷往绿天径取了件东西又直向万宝茶楼赶去,他得找一个人,他手里拿的正是他的一把银锁。
此人便是叶伦,近两个月来,他竟一反常态,园里的事也不管了;几乎每天都在茶楼里喝茶抽烟,此刻他正在楼下一间僻静房间里烧着大烟。就在他神魂颠倒大过其瘾时,忽然见到叶蔷进来,吓得他从床上一骨碌滚到地下,跪地磕头,心惊胆战地称道:“大少爷。”
“伦大管事,我这儿还算舒服吗?”叶蔷关心地问。
叶伦直有些受宠若惊,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了叶蔷一眼。这些天来他每天都要上这儿迷糊上一阵,叶蔷当也知晓明白,可就是没过问此事,眼下突然闯了进来,还这样客客气气地对一个下人,实在令人费解,他赶紧说道:“大少爷饶了小的,小人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叶蔷抱手沉默片刻,这才说道:“这儿本就是三教九流会杂之地,伦大管事只要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叶蔷左一句伦大管事,右一句伦大管事,吓得叶伦额上都冒出汗来,连连磕头:“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少爷饶了小的这一回。”
叶蔷笑笑,伸手扶他起来,皱眉道:“哎,这话说到哪里去了。起来吧,又没有人会揭发你。”
叶伦一惊,诚惶诚恐地爬起来。
“坐,坐,我向来敬重伦大管事做事精明强干又有情有义,所以这些天见你心里不痛快,就一直没有打扰你,今天特地找你聊聊天。”叶蔷客气地说道。
“大少爷,小的──”叶伦的脸都有些白了,叶蔷的话让他听了如坐针毡。
“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