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点点头,道:“公子昨日饿了一夜,任他谁做的保管都美味可口。”
“那明日就请伦大管事做早点,我倒想看看他的手艺可比醉芳楼怎样。”沛玉信口说道。
银环笑笑直摇头:“那可办不到,除非二太太开口,伦大管事是不会随便下厨的。”
“这又是为何?”沛玉不解地问。
银环刚要回答,就听得外面的丫环报道:“银环姐姐,三少爷来了。”
沛玉一喜,刚要出去迎接叶芸,银环却扯住他的衣袖,道:“公子,老千岁吩咐过,不让你见下人,以免多生事端,让我先出去赶走那两个小丫头,你再去见三少爷。”
沛玉咬咬下唇,只得立定,银环这才出去摒退小丫环,然后进来请沛玉出去。
叶芸早站在屋外,见到沛玉才说道:“老千岁让你过去叙话。”
轩外晴空万里,沛玉看看天色,知道自己睡过了头,想来定是老千岁久候他不至,才吩咐叶芸来喊。他赶紧说道:“我正准备去给老千岁请安,不想芸弟弟先来了,辛苦你了。”
叶芸并不答话,转身就走,沛玉赶紧跟上,银环则抢在前面几步先行。
银环还是第一次这么风光过,一路上所有的仆妇家人都得听话回避,因此沛玉不曾见到任何下人,就连老千岁楼上也没有丫环。
上得万寿楼去,老千岁正半躺在一张黄花梨木的雕花围屏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沛玉倒头便拜:“给老千岁请安。玉儿因新来乍到,一时疏忽睡过了头,来迟了些,还请老千岁莫怪。”
老千岁笑笑:“吴家倒真是规矩森严,我这儿早就废了这套俗礼,往后你也不必每日早晚请安,若有事找你我自会吩咐人去。宝囡,还不出来给公子看座。”
宝囡眼睛潮红着慢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声不响地搬了张团锦圆凳,送到沛玉面前,眼中艾怨地瞪了他一下,口中并不言语。
沛玉躲避开她的目光:“谢姐姐。”
宝囡不声不响地又退回屏风后。
老千岁这才问道:“玉儿,这位姑娘身世怎样?”
沛玉答道:“我曾问过她,她家原也是本地富户,只因她父亲好赌成性,输了所有家财就抛下她祖孙三人一走了之。她是玉儿在天君陵时被几个不肖朋友硬拉上船塞与我的,若在往时玉儿一定会为她讨回这个公道,但现在唯有请老千岁为她作主了。”
“哦。”老千岁点点头,“怪不得她自来我这儿就一句不吭呢。”
沛玉替她辩解:“她本是乡下女子,不会官话,所以才不肯开口。”
老千岁摇了摇头:“我看不然,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子女,岂肯为人奴仆。”
沛玉黯然:“这都是玉儿不肖,害了她。”
老千岁叹了口气:“莲儿本想娶她为媳,但这么漂亮的姑娘岂能给他糟蹋了,况她以前也受了不少委屈,就让她暂且留在我这儿,日后再作打算,你看怎样?”
“谢老千岁恩典。”沛玉感激道。
叶芸这时忽然插话道:“老千岁,我看你老人家不如把她收做曾孙女才好,一来既断了蔷哥和莲哥的指望,二来也免得让玉哥哥以为叶家趁人之危夺其所好。”
“噢?”老千岁眼睛一抬,“此话怎讲?”
叶芸掩口一笑,说道:“老千岁莫非真的眼花了不成?你看不出那宝囡姑娘眼里尽只有玉哥哥吗?”
老千岁想了想,微微点头:“也是,你差人告诉你爹,就说我要收这姑娘,宝囡这名字不好,竟和丫环们差不多了,让他琢磨琢磨起个好名字,待日后诸事安定了再把她还你玉哥哥。我看,也只有玉儿这样的人品才能配得上如此美貌的姑娘。”
叶芸闻言,不由暗暗自得,这下可有好戏瞧了,让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去争吧。但他口中却不敢造次,仍装着赞同道:“是。”
沛玉赶紧说道:“玉儿不敢,还请老千岁收留她,玉儿自惭形秽,不敢配她。”
老千岁微微一笑,拍了拍床沿右首地方:“这个我自会思量。玉儿,这边坐,好说话些。”
沛玉迟疑了下,还是坐了过去。老千岁又对叶芸道:“你也过来坐。”
叶芸白了沛玉一眼,极不情愿地坐到了老千岁左边,老千岁各牵了他们一只手,说道:“玉儿,昨日人多,有些话不好说,今天就只我们三人,不妨说说体己话。”
“老千岁有话只管吩咐,玉儿绝不敢有丝毫悖逆。”沛玉毕恭毕敬地说道。
“听说你父亲对你管教极严,从来不许习艺唱曲,可是真的?”老千岁问道。
“这倒不假,不过吴家在昆山居住也有几辈人了,俗话说入乡随俗,昆山本是昆剧发源地,家家户户笙歌不断,耳濡目染的总也有些改变了,可是父亲只许我吹笛子。”沛玉答道。
老千岁感兴趣道:“蔷儿说你笛子吹得很好,我倒也听人说过吴家有支玉笛十分珍贵,不知可是真的?”
沛玉谦逊道:“这些都是世人胡传的,当不得真,父亲传给我的只是支普通的玉笛。”
“可曾带得身边?”老千岁关切地问。
沛玉伸手袍中,从腰间取出一支玉笛,双手捧上:“请老千岁指点。”
老千岁接过笛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并没发现有何特别之处,不过是玉材比较考究些,她随即还给了沛玉。叶芸也已将笛看了个仔细,不由冷哼一声:“玉哥哥的笛子倒真是整支玉雕成的。”
沛玉听出叶芸话里有轻视之意,不禁好强地说道:“芸弟恐怕不知,玉笛与竹笛相比,只不过因材质不同而价格略有差异,实在说来,笛子还是竹制的好,声音悦耳、音域宽广,而玉笛往往显得过于单调、刻薄,芸弟弟可有雅兴试奏一曲?”
叶芸也闻沛玉话中有话,不屑地将脸侧了过去:“我才不吹笛子。”
老千岁不明白芸儿为何对沛玉别扭,当即指责道:“芸儿,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对昆剧而言,笛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没有好笛就不会有好戏,你不会吹笛就更不该轻视于它。玉儿,你不妨吹奏一曲,也免得他夜郎自大,忘了天高地厚。”
沛玉并不想过分得罪叶芸,推托道:“玉儿近日耽于游玩,疏于习艺,恐扫了老千岁的雅兴。”
老千岁不满意地皱起眉头:“吹一曲嘛,芸儿年幼无知,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昆山人,谁不会那三支五首的。”
“雕虫小技,那是真的要让老千岁和芸弟弟取笑了,我就勉为其难吹上一曲,请老千岁和芸弟雅正。”沛玉见无法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