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着,他也并不等待任何意义上的回答,俯过身体把他的大衣扔给我,拉上了车门,开走了。
穿着睡衣慌张的出来,连钥匙也忘了带,但我没料到房门竟然开启着,我奔到小妹的房间,那里已经没有人,只留下打开的被窝,以及残存的温度。
紧张和忧虑加重了疼痛,我几乎跑不动,在卷着雪的风里东倒西歪的走着,每每我停下脚步想嘶喊小妹的名字,声音,如同被黑夜吸走。
上帝,如果您听得见我的祈祷,请给我一点希望。
在小区门口第一栋楼底下,我找到蜷缩成一团靠着楼梯发抖的小妹。
走近的时候,楼底的感应灯应声而亮,我把大衣用力裹住妹妹,想要训斥她,适才黯淡的顶灯在记忆里发出刺目的光线,所有龌龊便无所遁形……恐惧以几倍的速度席卷过来,淹没了我所能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哥你……别生气,我醒来看到你不在……”妹妹仰着头,还在厉害的发抖,她的脸色很差,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我搂着她站起来,但她抱住我。
“这是谁的衣服?”妹妹低头看着大衣,仿佛刚才低低的话只是风言风语。
我回答不出。
“……哥,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看我。
没勇气思考她道歉的缘由,更没勇气询问她是否看到了什么,我用被冷风吹的麻痹的手紧紧按住小妹身上被风吹起衣袂的大衣。
“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小妹小小声地说,似乎又回到了小时生病偶尔的撒娇。
低头吻在天使的头发上,勉强忍住疼痛,我循着风雪中模糊的路,搂住她的肩膀往回走。
妹妹在中途哭了,冻得颤抖的哭声和风声连成一片,网兜住我近乎所有的气力,让我寸步难行。
很想很想告诉她,不是哥哥不疼她。
只是我,背不动她了。
那天晚上,林子午离开了城市,而日子照旧一天天过去。
原来黏糊我的小妹似乎在疏远我,但我已经不需要再去搞清楚那个雪夜的每个片段。超市那里,只要有可能我就请假,即便忙的不可开交,在晚餐时分我也一定回去,做小妹最喜欢吃的东西,甚至带她去过一次快餐店吃烤翅。
我在等待,等待林子午履约,然而我又希望不屑撒谎的人破坏承诺……再见即是永别,那时我到底该以如何的面孔面对,以为即将被抛弃的小孩哭泣的脸庞?
我连想也不敢想。
两周后的星期四,小妹给我电话,说她要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这是两周里第二次同样的谎言,她说的支支吾吾,我也没有多问,叫她早点回来。挂断电话不久,手机响了,我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手指是颤抖的。
他用淡薄的声音问我:“病好了么?”
“唔,”我回答他,“感冒好了。”
他说:“那就好。”
沉默了片刻,我呼出一口气:“我们谈谈,你在哪?”
“在你门外。”
“你妹妹不在。”林子午站在门口做出没有询问味道的判断。
我有些不安,仿佛触摸到随着他的到来一并跟从的约定,侧过身体,但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安静的看着我的脸。
“既然准备放弃,就别露出这种表情。”
林子午说完从我身边经过,脱下大衣随手扔到沙发上,踱到餐桌前。
“你做的?”
我关上门,坐到沙发上,仰着头靠着:“嗯。”
“可以么?”
我笑了笑,没回答。
他坐下:“你不吃?”
“我没胃口。”
林子午吃完饭从大衣口袋取出烟,没有立刻点燃,看着我,似乎改变了想法,他靠近我,居高临下的俯视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睛慢慢溢出类似感情的东西,附上了黑色的眼瞳,明晰的眼神变的朦胧。
我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嘴唇上温润的触感,他的动作很慢,舌尖滑过口腔带来微热的温度,他没有探入太深,最后仅剩下嘴唇的接触,然后一点点滑开,但他迟迟没有走开,用脸颊贴着我的脸。
“结束后,我们回去东山,”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冰冷的柔软。
心里一痛:“你都做到了?”
“……慈善协会的常理士,妻子是妇产科医生,”他用脸颊摩挲我的皮肤,“儿子五岁时出意外死了。”
我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他进了我的房间,我没反对。
“无所谓,过去的,又一个春天到了,”他像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东山的叶子开始绿了。”
睁开眼睛,头顶上是发出青白光线的顶灯,我在他耳边喃喃:“都不是那个春天了……”
有腥味的液体涌进口腔,我咬着牙齿咽下,伸手但够不到开关,他带着低低的喘息,把我摁在床上。
林子午关上了灯。
29
灯亮了,很刺眼。
我眯着眼盯着天花板,有些迷糊,思维还没从黑暗中脱出。
推开他的手,花了点力气坐起来,靠着床头喘气。
他从客厅拿来烟,在我身边点燃。
飘渺升起的轻烟里,那首风格迥异的曲子隐现在每一缕的灰色里,闲散的,温暖的,让我有点着迷。我向他伸出手,他看了看我发抖的手指,然后将嘴里点燃的烟递给我。
房间里响起火机单调的击打声:“什么时候对你妹妹坦白,我没时间耗在这里。”
我衔着滤嘴,深吸进肺里。
“……很快。”
他不放过我:“称职的哥哥要怎么斟酌说辞,抛弃一直被他保护的妹妹?”
“够了,”我扔掉烟:“别逼我太紧。”
打火石无法打出火,林子午放下火机,灼烫的火苗在他眼中跃动起来:“一旦背叛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你,知道吧?”
我笑了笑:“余地?那种奢侈的东西,我没有。”
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门骤然被碰上的声音。
类似冰块的东西堵到我的咽喉,我从床上摔下来,等我追到门口,客厅里漆黑一片,只剩下我。
“她什么时候来的?”
那种伤人的话,她听到多少?
“你觉得呢?”林子午站在卧房门口,背对着光线,只剩下边缘光亮的黑影。
“告诉我,什么时候?”我朝他吼。
林子午在黑暗里说:“你睡着时。”
嘴里尝到了咸腥味,我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巴掌。
“你不该报复我妹妹。”
我吐掉嘴里的液体,“我已经用我的命付出代价了。”
“什么意思?”他抓住我。
我甩开他,扯下衣架上的羽绒服,打开门,赤脚跑出去。
小区外的大街上,夜间的行人很少,我盲目的前行,抓住任何一个陌生人询问妹妹的下落,但没有人能告诉我,没有人能告诉走入女巫森林的男孩如何做才可以和他迷路的妹妹找到归途。
我的口袋里没有糖果,这美丽干净的城市街道甚至没有石子可供捡拾,让我在来路上抛下记号。
十字路口,零星几个人站在公路中间,谁躺在地上,被他们围着,一动不动。
我摇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