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后我在电话簿“房地产”那一栏找莱恩·柯帕奇的名字。他的住宅和办公室电话都登记在上头。我打到他家,马上就找到人,于是问他可不可以过去谈一谈。他叹了口气:
“我才刚坐下来,想喝点东西轻松一下。你想谈什么?”
“你儿子杰瑞。”
“噢。你是警察吗?”
他原本小心而抑扬顿挫的声调马上变得平板。
“我是私家侦探。”
“你要跟我谈的事,是不是跟他昨天早上在港口惹的麻烦有关系?”
“恐怕有关系,而且事情越来越棘手了。我可以过来跟你谈谈吗?”
“你还是没告诉我你要谈什么。这件事是不是牵涉到一个女孩子?”
“是的,她是个年轻的金发女孩,叫做苏珊·葛兰多。她跟你儿子,还有一个叫做尤尼·卜贺的小男孩跑掉——”
“那不就是卜贺太太的孙子吗?”
“没错,就是他。”
“老天,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跑到海上去了,他们把罗杰·安密特的船开走了。”
“罗杰·安密特知道这件事吗?”
“还不知道。我头一个打电话给你。”
“真谢谢你,”他说。“就听你的,你过来吧。你知道我住哪儿吗?”
他把地址给了我,还重复了一遍。
我叫了一部计程车,把莱恩·柯帕奇的地址告诉司机。这个司机话可真多,他谈到火灾,谈到水灾,还谈到地震和石油外泄。他很想知道,怎么有人愿意住在加利福尼亚州?要是情况再恶化下去,他要举家搬到摩坦去,那是个城市。
他载我到圣德瑞莎城边一个中上阶级的住宅区,这里还没受到火舌的威胁。柯帕奇家这栋现代化的农庄大宅立在一块树丛掩隐的山坡地上,一侧还有一排强光的照明设备。刚离开山下时,空气仍清凉爽快,而现在当我步出计程车,吹到我脸上的已是热风。我叫司机等我。
莱恩·柯帕奇走到门口来迎我。他身材魁梧,穿着一件圆领运动衫,外面套条长裤。他头上、胸上的红色毛发都已染上白霜。虽然他手上拿着一杯酒,而且从他死鱼般的黯淡眼神里看得出他先前已经喝了不少杯,但他宽阔而英俊的脸还是很清醒,甚至有点阴郁。
他伸手跟我握了握,盯着我头上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
“你儿子杰瑞的杰作。他拿枪托打我。”
莱恩·柯帕奇脸上露出同情。
“这我必须说,我真是打心底抱歉。可是,”他接着说,“杰瑞做的事我不能负责,我根本管不了他。”
“我想也是。我们能不能进去谈?”
“当然,当然,你需要喝一杯。”
他把我带到酒吧间和娱乐室,从这里可以俯瞰一个照得透亮的游泳池。泳池旁边有位黑发女郎,古铜色的双腿发亮。她坐在长椅上,椅子遮住了她身体的其他部位。她身旁的桌子上有台手提收音机,好似有个熟悉的灵魂在对她说话。收音机旁有个银色的鸡尾酒调酒杯。
柯帕奇在开灯之前,先把活动百叶窗给拉上了。邓鹊氖锹矶∧幔蚁蛩送考杉铀垢宋摇N颐敲娑悦孀谝桓鲈沧琅裕雷又醒胗懈瞿局频奈餮笃迮蹋诎赘裣嗉洹?
他用一种很是斟酌的谨慎声音说道:
“我想,我最好先跟你说,今天稍早,那个女孩的爸爸跟我联络过,他从他女儿的通讯簿上找到我儿子的地址。”
“葛兰多先生有没有说,那女孩离家多久了?”
柯帕奇点点头。
“好几天了,她是星期四离家出走的。”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跟我一样茫茫然。”他用一种丧气的声音接着说,听来像个老人家在发牢骚:“我们管不住这一代年轻人。他们惩罚我们,因为我们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来。”
“葛兰多先生也住在这一带吗?”
“不是。”
“那你儿子跟他女儿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全是他告诉我的。”
“葛兰多先生的全名是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柯帕奇把手掌举直,做了一个叫停的姿势。
“你最好先告诉我一些细节,我再告诉你其他的。这件事怎么会扯上卜贺家那个小男孩?他们打算对那个小孩做什么?”
“他们也许根本没有打算,看起来他们并没有预谋。不过另一方面,这也可能是绑架。在法律上来说,现在的情形就是个绑票案。”
“是为了钱吗?杰瑞说他根本瞧不起钱。”
“绑架的动机不是只为钱。”
“那还有什么动机?”他问。
“报复、权力、刺激,都有可能。”
“听来不像是杰瑞的作风。”
“那,那个女孩呢?”
“我想她是出身良好的好女孩,也许不是很快乐——她爸爸说的——不过很靠得住。”
“伊莉莎白·泰勒的爸爸也总是这么说他的女儿。”
他惊愕地看我一眼。
“这种比较未免太牵强了吧!”
“但愿如此。今天跟她一起出游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小男孩的爸爸——被人用锄头砍死了。”
柯帕奇的面容变得苍白,脸上的青筋清楚可见。他干了那杯马丁尼,我听得到他嘴里吸啜着空杯子的声音。
“你是说史丹·卜贺被杀了?”
“是的。”
“你认为是她把他杀了?”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人是她杀的,卜贺家那个小男孩就可能是个人证。”
“他被杀的时候杰瑞在不在场?”
“我不知道。”
“他是在什么地方被杀的?”
“在卜贺太太家那个峡谷的山头,一个他们叫做‘山上木屋’的附近。火显然也是在同一个时间烧起来的。”
柯帕奇开始用杯子轻敲桌面。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向吧台,想在吧台后头一排排的酒架上找出马上可以纤解他焦虑心情的一瓶酒。不过他走回桌旁的时候双手空空,而且好像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
“你当初打电话来的时候就该告诉我了。要不然我绝对不会——”
他的话断了,用不信任的眼光瞪着我。
“如果我先告诉了你,你绝对不会让我进屋来或是跟我谈,”我说。“葛兰多先生住在哪里?”
“我不告诉你。”
“你最好告诉我。这些事瞒不了多久的。我们惟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把杰瑞跟那个女孩拦下来,以免他们捅出更多的漏子。”
“他们还能捅什么漏子?”
“把那小孩弄丢,”我说。“或是把他杀了。”
他定定盯着我看。
“你对那个小男孩为什么这么有兴趣?”
“史丹·卜贺的太太雇我把那孩子找回来。”
“所以你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