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四连连长拔出手枪,一推就上了膛,枪管儿顶着老头儿的额头,“老子看你就是一个老乱党分子,毙了你!”
这一吵,立即有很多人围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张拓朴一行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拓朴见势头不好,就上前拉起四连连长,训斥道:“混蛋,怎么跟一个老人家过不去呢?自己掌嘴!”
四连连长也知道要是把老百姓惹乱了,这混乱之中会危及到师长的安全,到时候怕是不好交待,立即对老头儿鞠了躬,同时在自己脸上轻轻刮了两下:“对不起了,老人家,刚才是一时冲动,冒犯了你老人家,请你老人家不要见怪!”
同时心里想,不把你这老家伙干掉,我誓不为人!
老头儿也知道这些国军硬惹惹不起,什么也不说,用大布将摊在地上的野鸡包裹起来,说:“受不起受不起,如今是你们这些人的天下,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儿,哪能受你们的弯腰点头?”把包裹往背上一背,围观的人们主动让条道,老头儿就往道里去了。
有人说:“这老头儿的儿子被你们枪毙了,就是一个孤老头儿了,精神受了剌激,天天就在这儿摆野鸡儿玩的,就是不卖,你们这些老总也是没事做,惹他干吗?”
“你们这些老总就知道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是国军,简直不如军阀刘高飞的一个脚丫子!”
话也不知是哪个说的,这么多人,再说,又有冷嘲热讽的话七嘴八舌出来,实在是没有必要去看是谁对他们一行不满。
张拓朴扯扯发呆的四连连长:“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卫兵们示意老百姓让开,老百姓有意慢慢地让着道儿,卫兵们围拥着张拓朴,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挤出人群。
因为受了气,张拓朴一直是埋着头回到师部,等坐下来,想发一通无名怒火,却不见了四连连长。
问卫兵:“四连的孙连长呢?”
卫兵队长答:“我们只管您的安全,谁还顾到他!”
“去找找,去找找!把他找来!”
卫兵队长吩咐卫兵去找了一大圈子,没找着。
原来,四连孙连长出了人群后,就寻那老头儿去了,他下决心要干掉这老头儿,出一口恶气。顺着老头儿离开集贸市场的那条道,他快步追赶着,追赶到十字街口,却不知道老头儿究竟往哪条道去,犹豫一阵,决定往南街追下去,一般来说,卖野味的生意人都是打南边来的,也必走南街才能到集贸市场。顺着南街一直往前走,赶了二三里路,终于看见那老头儿,正荷花舞会会所门前跟几个舞女说着话。孙连长就放慢往前走,边走边看老头儿跟舞女究竟要干什么事儿。难道这老头儿也想着舞女的荷花之魅吗?
原来是荷花舞会会所要买野味,只见一个舞女付了钱给老头儿,另两个舞女一人拎起包裹的一角,将野味拎进楼里去了。老头儿将钱装进腰搭子,再把腰搭子往腰里扎紧,继续往南边走。
四连孙连长不远不近跟着老头儿,看他究竟要到哪里。
快出风荷塘镇了,老头儿不再往前走,而是往一条狭窄的巷子走去。
四连连长紧走几步,赶到巷口,却不见了老头儿。
四连连长把枪提在手上,进了巷子,左顾右盼,看看老头儿是不是住在这条巷子里,又住在哪一家。
巷子里没有什么人走动,而且差不多是家家关门闭户,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巷子两边的房子大多数都阵旧破烂,怪味扑鼻。孙连长往里走了一段,拐了个角儿,就看见那老头儿在一间低矮的茅屋檐下痴站着。
四连连长就把枪插进套子里,反剪着手站着,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确实是受到了刺激,自从儿子那夜不明不白被当兵的半夜里从被窝里抓去丢进民团的水牢,又被民团枪杀后,他就半痴半傻。老头儿原是一个老猎手,会打猎,也就是靠打猎为生。尽管半痴半傻,但是他有两个事儿不会忘记,一是打猎,他依然进山打打猎,手法很好,进一次山打上十只二十只野物没有一点问题,二是看见国军就恨,所以他打的猎物从来就不卖给当兵的。
老头儿不知活着是什么滋味,只是一种机械式的活着,无事的时候就抱着儿子的衣服傻笑,他把儿子的所有的衣服打成一包,放置床上,这个时候,他就找到了他快乐,因为他仿佛抱着他的儿子。
其实四连连长完全没有必要跟这个老头儿过不去,但是四连连长就是这么个素质,他已经恼羞成怒,他要挽回被师长训斥当着老百姓的面掌嘴的羞辱,不出这口气,他死不瞑目。
等老头儿进屋,四连连长也跟进去,不一会,四连连长就出来了。四连连长在老头儿胸口上扎了四刀,老头儿可以说是毫无知觉地跟他的儿子相会去了。
四连连长没走多少步,就感觉脑后有呼呼的风声,刚想回过头看一看是怎么回事,脑子被挨了重重的一击,倒在地上,但是意志还未完全丧失,有气无力的睁着眼睛,看看砸着他的是什么玩艺儿。
一块石头。
四连连长想,妈的,这风荷塘镇的人,怎么都会用石头杀人呢?
一个人走到面前,低声说:“我也是国军的一员,跟着刘森一军长走,但是,我不会真心跟他走,因为他霸占了我的老婆,我迟早要杀死他!你不应该跟一个失去儿子的老头儿过不去,那我就专杀你们这些欺负老百姓的狗杂种!”
“仲、仲。。。。。。”
“是的,我叫仲磊石!”
仲磊石抓起石头,照着四连连长的脸面要往下砸,让他断气。
四连连长说:“请请用刀、刀吧,脸砸坏了,难看!”
“你还要什么脸!”啪啪啪。。。。。。
第三天一大早,张拓朴刚刚起床,就接到卫兵报告。卫兵说,其实我已经等候多时了,但不敢打搅您睡觉,现在,您已经起床了,我才敢向您报告,四连连长被人干掉了,头不在了。只有身体,但是我敢确信那就是四连连长的身体。上面还压一张纸条,写的是:风荷塘镇愤怒的百姓除恶人。
“他的身体在哪里?”张拓朴沉着脸问。
“在师部院外的大门处!”
“你们是怎么站岗的?”
“不不是的,是镇长黄志棋派人送来的,黄镇长说,有人在野外发现了四连连长,就安排人原封不动送来。”
张拓朴哦了一声:“那么,那个卖野鸡的老头儿,肯定被这狗嵬子给杀掉了?”
卫兵没想到师长会骂四连连长为狗嵬子,犹疑道:“师长,您认为四连连长干的不对吗?”
“要是他干得对,他的脑袋就不会搬家。可惜,少了一个陪我喝得酒的人。弄去埋掉吧!”
为这事,团长刘九龄建议张拓朴对风荷塘镇再来一次血洗,民团团长吕庆林也是这口气。两个人一直要求先将镇长黄志棋抓起来,还有那个铁匠老板董灯顺,这两个人,刘九龄、吕庆林一直不理解张拓朴老是反对他们对这两个人动手,黄志棋显然有通共的嫌疑,而且当着两面派,对国军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