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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万勿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吧!”我装模作样地蹬了蹬腿,却不伸手搀扶他们,“在下实在无力站起还礼,两位千万不要怪责。”
“岂敢、岂敢!”两兄弟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卢俭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爹回答:“今日是七月初九啊。”
两兄弟明显大吃一惊。
卢俭讶然道:“我……这一觉竟然睡了五天?!”
卢节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我……也昏迷了整整四天啊……”
老三卢毓开口道:“二哥和大哥相继昏迷后,娘亲和我都慌了神,急忙找人求县令通报给爹爹,还好爹爹和马大人赶来家中,及时救回了两位哥哥。”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叙述事情倒也还算明白。
室门被轻轻推开,卢夫人探进头来:“节儿他……”她一眼看到了站在炕边的两个儿子,脸色立刻呈现出狂喜的神色,“节儿!你也好了?!”她一把搂住了大儿子,两只手上上下下捏个不停。
“卢夫人,长公子重病初愈,四肢乏力,你这样用力捏……恐怕会捏坏了他的骨头啊。”张贲好心地提醒道。
卢夫人急忙缩回双手:“是、是是!晚饭已经做好,几位若是不嫌弃,就在舍下吃一口吧?”
我怎么敢嫌弃刺史夫人的手艺?
于是我给陈到扔了一百个钱,让他带着兄弟们去找馆子解决晚饭。
事实证明,卢植老婆的手艺确实算不上高水平,她也连连道歉,因为急于求成,只随便炒了萝卜和黄瓜。
萝卜和黄瓜,我并不反感,在前生那都是常见的菜色——问题是,你一片肉都不放……这让我怎么下口啊!
当然,清炒萝卜丝我和黄瓜片我也能吃得有滋有味,我向来不是个挑食的人,这里只是随便抱怨一下卢家的晚饭实在太普通了而已。
饱餐之后卢植的两个儿子精神大振,于是张机父子便对他们进行了专访,据说是为医治疑难杂症积累典型病例,鉴于涉及专业知识,我估计连听都听不懂,于是卢植就陪我在院子里纳凉喝水了。
是的,是喝水。
汉末喝茶之风本来就尚未普及,茶叶的产地又都在南方,万里之外的河北想要喝上好茶,那肯定不是两三个铜板就能买到的东西。
卢植叹了口气:“没想到……我刚刚回幽州任职,两个儿子便遭此大祸啊!”
这个……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吧?
“卢叔叔何出此言?”我找了个有些别扭的称呼。
“此次我接任刺史,原意就是整备兵马,平定辽东,必然会有成千上万人死于非命,上天让我几乎失去两个儿子,便是对我的警示啊!”他抬起下巴,用四十五度的仰角瞭望天空。
我差点被他的逻辑打败:“生老病死只是寻常事情而已,警示什么的……大都是附会之言吧?”
他摇头道:“我此生杀戮过重,上天确实是在警示我啊。”
我不以为意:“这是迷信啊卢叔叔!”我们马上就要和公孙度大战了,你这个做主帅的可不能自己先泄掉了士气啊!
“古来名将,罕有寿终正寝的,甚至要祸及子孙,大概都因杀戮过重罢。”他低声自语。
我有些无语。
“年轻时我也不信,但如今……却不由得我不信,”他轻轻笑了一声,“且不论白起项籍之流,卫青霍去病堂堂大将,又有什么好下场?”
白起……长平之战坑杀赵卒四十余万,人屠之名威震天下,后来被轻而易举的整死。项籍当然也不是个温和派。卫青霍去病之前我也曾提起,两家人基本没有活口。
“这……只是一些个例吧?”我可不是无知少年,“王翦不就是寿终正寝的吗?他儿子也赫赫有名吧?”
“是么?”卢植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王氏父子为嬴政灭掉五国,十五年后楚汉相争时,王贲何在?子孙何在?”
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我只能语塞。
“中平平定黄巾时,皇甫义真、朱公伟与我三人,所杀之人以十万计,之后平定各州,又添数万亡魂,”他淡淡地说道,“公伟已经身死,我也差点失去两个儿子,唯一无事的就只有皇甫……”
他的侍卫匆匆闯入后院:“大人,有军情!”他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急忙起身:“我先回避一下。”
卢植伸手按下了我,笑道:“眼下最紧迫的,无非是公孙度继续西进,且让我们一起听听。”他示意侍卫禀告。
侍卫捧出一卷竹片:“张燕军队流窜于代郡,与上谷乌桓相争不下,死伤不下千人。”
“代郡和上谷的太守没有介入?”卢植接过竹简。
“张燕兵力至少两万,骑兵不下三千,太守不敢妄动郡兵。”
我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三千骑兵也敢嚣张?
“你下去吧。”卢植摆手,而后解开竹简,匆匆浏览完毕,却再次抬起下巴,仰望天空。
初秋时节,天色还亮得很,天边有一层层云朵绵延起伏,偶尔有一些不知名的鸟类此起彼落,给单调的天空增添了几道黑线。
卢植看了半晌,忽然出声道:“大概要下雨了。”
我扭头看了看云朵,据说观察云层的形状确实能够预测天气,但是……我不会啊。
“新兵仓促难以上阵,我手中能用的骑兵也不过四千而已……”他忽然谈起了兵力问题,“我暂时拨给你两千,你有把握用一万骑兵击溃张燕的两万军队么?”
我一怔,拍着胸脯打包票:“绝无问题。”
他看着我信心满满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
45分支任务
卢植仔细叮嘱了半个晚上,这才亲笔写了道兵力调遣的文书,盖印后托付于我。
我郑重地将竹简塞进腰囊之中,珍而重之地收好:卢植的两千骑兵和沿途的粮草供应就全在这里了。
第二天旭日初升,陈到便将我从床上拽起:“大人,卢刺史催你尽快启程。”
微弱的朝阳从门缝中撒进,我揉着眼睛嘟囔:“腰酸背痛的,怎么启程……”昨天我可是拼了老命去救他两个儿子,又熬夜听老卢唠叨了半夜,不仅浑身乏力,连骨头也像散了架一般,能精神起来才怪。
陈到随手将挂在墙上的长袍递给了我:“卢刺史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我打了个哈欠:“他昨天才反复嘱咐我遇事不可焦躁,当谨慎处理,怎么一夜之后自己反而着急起来?”
“贤侄、贤侄起来没有?”卢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我一屁股从床头跳了起来,用长袍胡乱裹住下半身:“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我得到了线报!”难得看到一脸愤怒的卢植,“北平和辽西两郡的乌桓被辽东乌桓策反了!”
“……”我倒是不太震惊,因为我对具体情况毫不了解,“这两郡的乌桓有多少人?”
他微微一怔:“至少不下五万。”
“奶奶个熊!”我咬牙切齿,“这个怎么打?”
“所以,你还是尽快启程,先击溃张燕贼军,而后回师蓟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到时我可能已经前往前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