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观鼻鼻观心,一把将竹简抓起。
我小心翼翼将铁铠放回箱中,从他手里取过信简。
信中大略如下:
“马超贤侄如晤:
诸事因由,以致贤侄远迁辽东,辽东苦寒更胜朔方,贤侄须当谨慎。公孙度,虽盘踞三郡经年,然其不明军略,纵握十万精兵又有何惧?贤侄向来武勇,麾中多有大将,又有精骑数千,破辽只在早晚。余请张公转此套铁甲于你,但求为你添层防护,助你早日平定辽东而已。贤侄无需回信,不如尽早动身。
愚伯皇甫嵩初平四年六月初二于晋阳。”
“皇甫伯父爱护之心,小侄不敢辜负。”我对着铁箱子拢手一揖,凛然道,“小侄定将尽早动身,力求在一年之内平定辽东。”
“其实也不必急于求成,”张温哑着嗓音提醒道,“要知道,欲速则不达,贤侄若是急于求胜,要小心事与愿违呀。”
“是,小侄知道,”我对他解释,“但辽东三郡一日不重归大汉,我这个辽东太守便难以安心,何况夜长梦多,我只怕公孙度治理辽东日久,吏民不知大汉只知公孙氏……”
“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点头道,“但在行军作战时还须慎重。公孙度固然不算强敌,但毕竟披甲者不下五万,用兵之时务必小心。”
“小侄谨记在心。”我束手应道。
“到儿啊,”张温转向陈到,“方才马贤侄向我提起,他想从我手中借你一用,你意下如何?”
“呃……”陈到看了我一眼,浓眉稍稍皱起,低头答道,“蒙马大人错爱,在下原本不应推辞,只是……”
我眉头一阵乱跳。
“到儿,老夫也觉得你跟随他去辽东历练些世事的好。”张温插嘴道,“马贤侄一片爱才之心,也不会委屈了你,总比你在洛阳当一名小吏强得多。”
陈到迟疑了一瞬,立刻再次低头:“是。一切都听舅公的安排。”
“贤侄,到儿便交给你带去辽东,”张温捋须道,“恕老夫多心,你如何安排到儿?”
我哑然失笑:“陈兄弟年纪尚轻,小侄便以一旅人马与他。”
“一旅?”他奇道,“那是多少?”
“哦……”我解释道,“我军施行的是营、旅、排、队制,一队十人,一排五队,一旅五排,也就是二百五十人。”
“二百五十人?”张温摇头。
我有些为难:“我手下人马实在不多,一共也只有四个营而已……”程昱的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陈到你再英雄也不能直接抢我一千多人啊!你让我杀人如麻的大将们情何以堪?
“老夫不是嫌少,而是嫌多。”他笑道,“他一个毛头小子,刚跟随你就领两百多人,恐怕难以服众,而且他毫无经验,还是从底层摸爬滚打的好。”
我松了口气:“那就让他从队长先做起吧,前去幽州我肯定会招募人马,队长恐怕也做不长久的。”我画蛇添足地向他解释。毕竟是为当朝太尉安排远房亲戚,总不能一直让人家当小兵吧?
“老夫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他若是有所功绩还堪使用,你自管留下,若是实在没用,你不必顾忌我的脸面,直接一脚把他踢出去就行。”张温很正式地向我说明。
“呵呵,伯父你言重了。”我笑了一声,陈到也是一员将才,就算无法像徐晃秦阵一样独当一面,至少当个亲卫旅长是绝对称职的——因为刘备就是这么用他的。
我看了陈到一眼,他只是低垂着眼帘,静静的听着我和张温的谈话。
商议已定,张温让陈到送我出门。
“你……”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愿意从军?”
他叹了口气,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是畏惧在战场之上生死相搏?还是……”我单刀直入,“……你觉得跟着我没用前途?”
“大人!”他惶然摇头,“我、我……我区区乡野之间的小民,怎么敢有如此念想?马大人以铁骑纵横中原大破贼兵之时,我还在南阳老家种田……能被大人赏识,自然荣幸之至!”
“哦?”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你这番鬼话!“那你为何三番两次推辞?”
“我……”他满脸都是愁容,“若是从军上了战场,自然免不得大动刀兵,无论敌我都会死伤惨重,在下自小便受父亲教导,修道之人不可轻开杀戒,到时恐怕会辜负了大人的嘱托……”
我哈哈而笑:“那你就做我的亲卫吧,这样就不用轻易杀人了。”
“真的?”他大喜过望,满脸红光,看起来方才所说还不是乱编的借口。
我昧着良心点头:“为主将者,本来就要运筹帷幄,居中指挥,当然不可能随意厮杀了。”
“是!”他连连点头,立刻改口宣誓,“属下愿意追随将军!”
28铁甲
“少爷你、你怎么又搬了一个铁箱?”庞淯连连闪避,对于昨天的遭遇还心有余悸,“你可别来砸死我!”
“今天分量轻得多,放心,你死不了!”我单手将铁箱扛在肩头,举重若轻地跨进院落。
“里面是什么东西?”他在三丈之外询问道。
我随口答道:“还是一套铠甲。”
他拍掌道:“这位小皇帝还真大方,一天送一套白银铠,你不如在洛阳留上几个月,看能不能凑上一百多套?”
“扯淡,”我啐道,“这套是张太尉送的,跟皇帝有个屁关系!”
“张太尉送的铠甲……其分量似乎远不如皇帝送的啊!”他随着我来到仓房,帮忙卸下了铁箱,“能打开看一眼吗?”
我推开箱盖,满室都是森寒铁器。
庞淯吸了口气:“这甲虽然轻薄,但精致程度似乎并不逊于那件白银甲啊!”
“不错,”我点头道,“这种铁甲细密而重叠,防护能力极佳,而且便于穿戴,正是上阵大战的最佳铠甲了,比起那套白银铠要实用的多。”
“说得也是,”他抬眼看我,“能不能送给我啊?”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你现实点吧,铠甲就这么一件,我也想穿啊!”
庞淯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跟着少爷这么久,难道还不值得换一套铠甲吗?”
“原来……你一直心有怨气啊……”我直起身子,俯视着他。
“呃,”他脸色微变,急忙解释,“我是说笑啊少爷,你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我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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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皇甫嵩这份厚礼,我也决定早日动身前往辽东。
时间初步定在六月十四日。
“这么快就要走?”双儿大发娇嗔。
我搂着她解释道:“辽东十月就会入冬,我得尽快解决了正事,才好早日调回中原和你们相聚嘛!走得越早回来的也越早嘛。”
“那……”她羞涩涩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要了人家?”
“这个……”我轻轻捏了捏她日益隆起的小臀,为难的道,“这件事情,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还要计议?”她愤怒地张牙舞爪,“人家已经十五岁了呀,再也耽搁不起了!”
“才十四吧?”我笑道,“等我回来,一定要了你。”
“咳,”蔡琰在一旁抱着女儿咳嗽,“看来你等不到玥儿的周岁了?你们父女的生辰可是同一天的,好不容易能一起过……”
“到七月十四,还有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我都能到辽东了。”我也不无遗憾地说道。这女儿能跟我一天生日,也算极其罕见的事情了。
“小玥儿,来,让老爹抱抱?”我随手将女儿搂在怀里。小玥儿双手向我的脖颈上一抓,就挂在了我的胸口。
“爹、爹爹!”她兴高采烈地吊起了秋千,浑然不知离别将至。
“乖,”我单手虚托在她的屁股下,微微侧头,“琰儿,在玥儿周岁时可以让她抓个周嘛。”
“抓个周?”蔡琰倒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你们马家也有这个传统?”
我反问道:“为什么是‘也有’?难道你们蔡家也喜欢?”
她点头承认:“嗯。”
“琰儿姐你周岁时抓到了什么?”贾羽好奇地询问道。
“唔,左手是一卷毛诗,右手是我爹那张焦尾琴。”
“咦,那还是挺准的嘛,”贾羽笑道,“你的确是既精通诗篇又擅长弹琴呢。”
我则是不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