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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耸耸肩:“……还拿走了您老写的那幅字。”
蔡邕哑然笑道:“老夫区区的一幅破字,竟然被圣上瞧上了眼,果然还是贤婿的好诗才!”
面对岳父的夸奖,心中还有一分自知之明的我惭愧地摇摇头。
“少爷,张温大人也到了,而且……已经进入院子了。”赵承再次通禀。
我急忙起身快步前往迎接:老蔡官职卑微我可以坐等他自己来拜访,但张温是我顶头上司,我怎么也要装出一副郑重严肃的状态来。
看来今天负责看守的门卫十分不负责任,我刚走出大厅便迎面碰上了大步流星走来的张温。
“张公来得好快,下官尚未迎接呢。”我也知道张温并非特别古板守旧的人,更由于他有意培养我作为自己的心腹,因此平时谈话时说得大多十分随意。
张温开门见山:“方才陛下说了什么?”
我不由一怔:就算你是三公之一,兼手握重兵,再兼是我的顶头上司,也不能这么不要脸明目张胆地质问老子啊!
“陛下是否询问了军队之事?”张温脸色十分凝重,虽然是发问的话语,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刚才刘协跟我谈话,也只有高寿与蔡琰旁听而已,怎么会这么快便传入张温的耳中?!
高寿是他的人?
我满腹狐疑,却不能不承认:“陛下确实问了一句,张公新募的兵士如何?”
“你如何回答?”老张很不客气,仍然放胆直接喝问。
“属下如实回禀陛下,五万新募士兵正在操练之中,想必只需两三月,这支部队便能成为保卫京洛的重要屏障。”我重复了一遍。
“哦?”他抬了抬眼角,“陛下有何反应?”
高寿没有告诉他?
还是……他借此来考验我?
“陛下说:只有五万吗?”我老老实实地回忆。
张温舒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行礼,竟然规规矩矩地对我一躬身:“情急之下,老夫失礼啦。”
我早已扶住了他的双臂:“张公不必客气,只是属下不知为何如此急迫?”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屋檐:“老夫手握数万兵马,不得不谨慎。”
我有些明白:太尉是担心自己位高权重,使得皇帝忌惮?
不过这纯粹是杞人忧天啊,刘协屁大一点孩子,怎么可能敏感到这种地步。
“张公多虑啦,陛下年少,近年多受贼子惊吓,现在好容易稍稍安宁,唯恐兵马不足,岂会有其他念头?”我适当安慰想法过多的张温老头子。
“唉,”张温晃动着满头的白发,“希望如此吧。”
他拱了拱手,竟然连厅堂也不进入,便这么径自地走了。
赵承慌忙追了上去,代替我送他出门——以这小子的腿脚,眨眼间就赶上了老张。
“张太尉有些心事呵。”蔡邕忽然从屋内蹿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洛阳军队全在他手上,故而惴惴不安吧。”
“不安?有什么不安的?”马岱凑上前来,“我要是有五万人马,还不在洛阳城里横着走?!”
我瞪了他一眼:“这种话语……怎么看也不像是我马家子弟所说出的吧?只有秦阵这种没脑子的野人才会这么想。”
“秦阵……”马岱怔了一下,有些不悦,“不要提这种人!大哥你待他不薄,又让他爹统领了一郡之地,他竟然毫不领情找个机会便逃之夭夭一去不返!”
我默然不语:连秦阵这种心思简单纯洁的野人我都折服不了,以后面对那些心思花样百变不穷的将臣时,我又该如何应对?!
蔡邕在一旁叹息:“张太尉倒是大汉忠臣,丝毫不下于王司徒。”
“哦?”马岱发出毫无意义的疑问声。
“若是董卓之辈,得军兵之权,岂会如此战战兢兢忧心忡忡?”蔡邕抚须道。
我保持沉默:忠奸之事,自古难辨,岂能从这点事情上简单的断定?!
但我又忽然想到,以数量计,张温掌握的军事力量早已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超过了我可怜的两千亲兵,他若要狮子大张口将我吞掉,我只能保证自己有机会逃生。
他更可以直接挟天子制百官,我想这从理论上是不存在障碍的。
善恶之心,存乎一念,确实不错。
从自己的利益来看,我甚至有些希望张温霸道些,就如董卓一般控制朝廷。
这样天下形势便会更加混乱,各方诸侯也会迅速再次崛起。
毕竟,我的年龄仍然偏小,真正属于我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要不要给张温煽风点火一下?
脑海中忽然跳出这么一个念头。
我自以为邪恶地笑了笑。
第六十八章医者之心
“少爷,有个叫张机的,说是你的医官,要来拜见。”赵承表示自己很烦。
“今天来的客人是不是有些多了?”蔡琰奇道。
我也皱了皱眉,这人好像我早上才见过吧?
“叫他进来吧,夫人你先去歇息一下吧。”
本官乃九卿之一,位高权重,自己的夫人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和下面的低级医官见面。
张机迈着小碎步匆匆跑来,一进门便长长一揖:“属下张机拜见大人。”
“仲景请坐。”我和蔼可亲地随手指了个位置。
他受宠若惊般规规矩矩地坐下。
“仲景这个时候前来,有何要事?”
张机挺起身子:“大人今日是否去过官署?”
我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答道:“本官虽然重伤未愈,但关心本职工作,每日都要前往巡视。”
“是是是,大人一心为公,属下敬佩。”张机连声赞叹,“冒犯地问一句,属下职务之事,不知大人是否已经处置?”
我一怔:没这么求人做事的吧?早上才拜托过,下午又来催促?
何况我根本就不想让你换工作。
“属下知道此问无礼,但求大人答复。”他的双眼忽然有些发亮。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平静地问道:“你这么不愿意做医官?”
他咬了咬嘴唇:“属下虽然对医术有些兴致心得,但不愿终生为医。若非……若非属下经才不济,也不会靠医术这种不正之道度日。”
“不正之道?”我第一次听说医生是歪门邪道旁门左道,“莫非你学的是……巫医之术?”在我印象中,只有这种巫婆神汉的跳大神的东西才能和邪道沾上边。
“当然不是!”张机一口否认,脸上也隐隐显出怒色,“机虽不肖,但岂能学习这种下作之术!”
“那你学的医术……”我疑惑,既然你不是靠跳大神装疯卖傻,当大夫也不错啊。
“属下学的是正道歧黄之术,承袭上师扁鹊一派。”他严肃地声明。
“这不是很好么?治病救人,也是高尚的职业啊!”我苦口婆心地劝导他。
但是他依然坚决地摇头:“属下祖上六代人,都是书香门第,虽无三公九卿之高位,毕竟也是经史世家,若属下竟以医术为官,只能让他人耻笑啊,属下这点私心……万望大人成全。”
我不禁为他的劝说技巧摇头:你说的好像很有理似的,但你的私心关我什么事情……
双儿轻轻走了上来,捧着两杯清茶分给我与张机。
张机忙不迭接过,眼神却在双儿身上停留了片刻。
“唔,”我摆手示意双儿退下,“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张机将茶杯放下,低声道:“属下也算研习岐黄多年,对于身子调养之道略有心得,大人若不嫌弃,属下愿为大人开一副方子,只需一月,即可恢复精壮。”
我疑惑不解:“我年纪轻轻,身体也算健壮,需要调养?”
“是是是,”他垂头道,“大人身强力壮,原本是不需要的,但只要按方服用,也能增加闺房之乐。”
闺房之乐?我瞬间明白了过来:“你是听了些无聊的传言吧?那都是玩笑之语,仲景不必当真。”
张机抬起头:“属下冒昧,方才那名婢子,是否大人从西州所带来的?”
我怔了一下:“不错,她跟了我近两年了,初次见面时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属下方才匆匆打量,她仍是完璧。”他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