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歇一会儿吧?”戏雪的声音很轻。
我合上眼,却摇摇头,实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然而,我刚闭上眼没多久,车外便传来了暴雨般急促的马蹄声。
我最怕这种声音。有什么急事需要到路上找我的,通常不是什么好事,但不管是什么事情,既然找上门来,就一定逃不掉。
“是长公主殿下的车驾吗?”外面开腔询问的男人声音焦急,因而颇有几分蛮横。
“是!”回答的该是车夫:“敢问……”
“皇上请长公主殿下速速回宫!”
我心头一震,冬珉这时候要我回宫干什么?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现在回去?
还没来得及问,那车夫已经将马车掉过了头,一声吆喝,骏马竟然在官道上飞奔起来。这时我才发现,这车并不是我从前的那一辆,只不过是用了同样的车幔罢了,颠得人骨头都快散了架。
我还没有进膳,甚至连点心也不曾吃得一块,此时胃里泛酸,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受着这样的折磨,我在心里将冬珉骂了几十遍,然而却也只能忍了认了。
希望进宫之后他能想着给我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否则我真会被饿死在万种繁华的皇宫里吧……这么死可太丢人了。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还好些,下了车,踩在坚实的石板地面上,却一阵反胃,险些呕吐出来。
冬珉遣来追我们回去的人道是皇上没有禁止我带随身侍女进宫,戏雪便随着我服侍。我捂着嘴,微倾了身蹙眉作呕时,她几步迈前扶住了我。
借着她的扶助,我终于没有失态。深吸一口微凉的夜风,压住胸口那股冲撞的酸涩,我轻声道:“可以了,入宫吧。”
她却并不动作,我不解地转过头,却撞上了她一双突然闪亮起来的眼眸。
“怎么了?”我诧异道。
“殿下……莫不是……又有喜了?”
至琰失踪
我愣怔一下,但算算我和羽瞻离别的日子,却远远超过一个月了,便蹙眉道:“怎么可能呢?”
戏雪脸上的光亮消失得就像到来的一样突然。她在尴尬中期期艾艾道:“那……殿下……现在……身体……”
“随本宫进去吧。”我打断她的话。
还是玄正宫的配殿,但因夜色已降,高烧的烛在几十尊铜质烛台上闪着温暖的光,竟给了我一种迥异于白天的、温暖安心的感觉。
可是我也注意到,在烛光笼罩不到的角落,残存的黑暗像一小团一小团的雾,静默地向明亮温暖的那方延伸扩张。
在垂下的丝帷后,传来轻轻的足音。我猛然转回身,却是一个小太监站在那里。
“怎么了?皇兄呢?”
“陛下龙体不适,请殿下随奴婢来。”他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动谁,可我却被这话给惊吓得不轻。
我走前冬珉还好好的,如何就身体不适了?倘若他有个万一,这笔烂账一定是得算在我头上的。现在我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可没生出天大本事去承担这种罪名。
怀着忐忑的心绕过重重帷帘,我终于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冬珉。他身边有几个宫女端着药和水,却静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裙角曳地的沙沙声,因这安静而格外明晰。
也许就是这样细微而绵连的声音惊动了在榻上卧着的人。他突然转过脸,问道:“璃鸢?”
我规规矩矩地行过礼:“是,臣妹拜见皇兄。”
隔着最后的一层翠色纱帘,我看见他挥了挥手,那些伺候着的宫人退下了。戏雪碰碰我的手,我点了头,她便也出了殿,在外面候着我。
“让你说准了。”当关殿门的声音传来时,榻上的男子声音变得格外空落:“也许早该听你的——丁勋跑了。”
“跑了?!”我大惊失色:“怎么会跑了?他不是应该在天牢……”
最后的问句,被我自己硬是吞了下去。
如果冬珉决意监禁他,丁勋是插翅难飞的,可冬珉想必是把心思都花在防我上了,是而丁勋残着一条腿都能逃走。
想明这一点,我心头凉得不想再和他多说,可他也并不说话,也许是在等我发声。
“那为什么不下令抓他?”
“下令了……可是全城搜了两个时辰,都没找到……”
“也就是说,我前脚出了玄正宫,后脚你就知道丁勋跑了?”我被他气得简直要吐血:“你既然想瞒我,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
“因为要靠你才能抓到丁勋……”
“您在想什么皇兄?”我怒急交加,竟一口气把颇为不敬的话说下去:“你是皇帝,你都抓不到的人我能抓得到么?臣妹又不是神捕!或者您觉得丁勋一定会来找臣妹的麻烦所以守着臣妹就能抓到人——这又不是垂钓!”
“不!”他这一声却干脆响亮,可后续的话音又软了下去,带着病中特有的无力:“不是这个意思……丁勋应该是要依靠你丈夫的暗人,所以,只有你才能让那些暗人放弃帮助丁勋逃脱。”
“大汗已经和丁勋打了一仗了,还有哪个暗人会帮助丁勋?”我冷笑道:“陛下,您知道的东西并不少,可为什么您总是得到错的结论?!”
他不再说话,许久才道:“朕总是想,只有布日古的人会有这么大胆子……”
“敢谋反的人哪个不是天胆?!”我抢白了他一句,终于稍稍恢复了平静:“当下您要怎么办?”
“……朕要杀了至琰,否则……”
我听不进他又说了些什么——原来他找我来,只是要告诉我他会杀了至琰。
“您是想让臣妹说什么?”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希望他听不出破绽。
“你同意朕杀至琰么?不杀他,丁勋势必用他来挑战朕的位置。如你今早所说,强臣弱主的情况……”
“杀吧。”我截断他的话锋,指甲掐进肉里,身体微微的颤抖该不是由于疼吧?
如果是我来控制至琰,那么我会竭力保他安全,可若是至琰落到丁勋手里成为他的棋子,那不如就让他消失。
“你很聪明。”他道。
“谢皇兄谬赞,但臣妹仍有一事存疑——大延的皇宫和天牢,应该都是看守很严的地方,丁勋能逃出来,一定是有天牢的人做内应,这一点,请皇兄也彻查下去。”
“那是自然,可并不是所有看守严的地方都能防住人的,郜林人看守安向礼难道不严格吗?最后不也让安向礼跑了?”
他说这话,虽是为自己开脱,却让我突然想到了安向礼在祭典上的威胁——他要对琼月不利。
“琼月在哪里?”
“琼月?”他应该没有料到我突然将话题转换到她身上,愣了一下方想起该如何作答:“她在惠音庵……”
“惠音庵?!”我只觉这名字很耳熟,却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听见过,脸上不自禁浮出困惑。
“嗯……那个尼姑庵。”
“为什么把她送去尼姑庵?!”我这才想起所谓的惠音庵其实是皇帝大行后落发出家的嫔妃所处的地方,可琼月做了什么,为什么把她送去庵里?更何况,庵里定然没有宫中安全,万一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