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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把她送去尼姑庵?!”我这才想起所谓的惠音庵其实是皇帝大行后落发出家的嫔妃所处的地方,可琼月做了什么,为什么把她送去庵里?更何况,庵里定然没有宫中安全,万一她出事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用了。”隔着纱垂,我仍能看到冬珉脸上的不经:“她只是个宗室的郡主,要她留在宫里做什么?何况她天天折腾,朕也嫌烦。”
“可是她出去会有危险!安向礼难道没有拿她要胁过你么?”我想起当年她对我的依恋和种种淘气的模样,真无法想象她落在已经满心满意皆是报仇的安向礼手中会怎么样,更不敢去想安向礼若借她向我要挟,我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要挟朕?”冬珉似乎听到了非(提供下载…87book)常可笑的东西:“拿她要挟朕?她朕可不在意。”
“你有什么在意的吗?”我发狠道:“皇兄,就这心冷,您还真是这帝位的不二之选。当初我要打死汀芷,您都不为之动容,看来想用谁来要挟您都不可能。”
“……”他一定听出了我的讽刺,却没有和我计较,反而在片刻的宁静后问出:“你说汀芷和孩子还活着,是真的吗?”
“您还关心他们?”我心头突然一动,若是他还关心汀芷与孩子,是不是可以借此换至琰一条命?
——我虽然讨厌别人用谁来要挟我,但事到临头,说不定就只有这一招能用。
他尚未回答,便传来了宫门被人撞开的声音。一个太监高声叫道:“陛下,奴婢有急事要奏!”
我颇感尴尬,不知是该退走,还是原地站着。但冬珉没有叫我退下的意思,是而我也只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等候。
“进来吧!”
不知是不是我听错,冬珉那声“进来吧”之前,似乎带了一点叹息的意思。
但是,随着那太监一句话出口,冬珉居然从龙榻上蹦了下来:“什么?!”
我也被那句话惊得怔在了原地——“德兰也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冬珉已经掀开了那道纱帘冲了出来,满身皆是煞气。
“……奴……奴婢……去了之后……就……”
冬珉等不及这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太监说完,便重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让你去收拾一个小孩儿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向我投来了说不清包藏什么的眼神,似是怕我发现什么秘密。可我已经明白了,他叫我回来只是要让我有个准备,而杀至琰一事他早就有了计较,根本就轮不到我同意。
而至琰下午还在宫中,现在消失,明摆着是和丁勋在一起了。倘若他会被我的敌人利用,我宁可他死了。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只能站在冬珉这一边。
相比让我难以得到权力的冬珉,老奸巨猾的丁勋才是更可怕的敌人。
“去,传令,将所有照顾德兰的宫人,统统杀掉,一个不留!”冬珉的脸,就算是在暖黄色龙烛的火焰映照下也依然是铁青的。
那太监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就要起身去传令,我急忙喝止:“且慢!先下令将宫门全部关闭,城门三日内也不得开启,在宫内和城内好好搜!”
那太监一愣,失措竟不知该先听谁的。
“你要干什么?!”冬珉立刻转向我,他的眼光如刀如剑,锋锐得像是要割破我皮肤。
“皇兄,现在杀了那些宫人没用!”我顾不得要不要考虑他的感受了,直接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当下最好是能找到至……德兰,若不能,也要好好盘查他们的去向。臣妹估计丁勋现下出不了昌兴都,而德兰也许连禁宫都没有离开。如果现在开始封闭全城搜查,应该是能找到他们的,若是让他们逃了,麻烦就更大……”
冬珉咬紧了牙齿,许久才闷哼一声,向那太监道:“就按长公主说的办吧。”
那太监连答应的声音都不敢大,匆匆应了一声便向外跑去,险些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静静的宫室里,又只剩下了我和冬珉两个人。除了他,我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寄托目光,想来他也是一样。
对视许久,他突然笑了出来,问我:“你又站回大哥哥这边了是吗?”
那三个字让我顿感心魄惊摇,一时说不出话,最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会再全心全力帮谁了,我只会站自己这边。
夜膳中毒
冬珉看着我,我也回看着他,把腰杆挺得更直一些。
突然,他笑了出来:“你不饿?”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怔,才答道:“饿。”
我发现自己难以弄懂他的所思所想——也许他真的已经疯掉了,否则一个皇帝如何会说出“死光了刚好”这样的话,而我刚刚表示了自己的不驯,他又如何会问我饿不饿?
可他看起来非(提供下载…87book)常自如,笑道:“朕也饿了,一天没有吃东西……不妨现在就传些膳吧。咱们多久没有在一起进膳了?”
没有等我回答,他就冲着外面高喝了一声:“来人!”
另一名太监进来了,我认出那是之前向我传旨的总管。
“陛下……”他深深俯首,声音里听得到一丝被刻意压抑的恐惧。
“传膳吧。”冬珉没有再发脾气:“多拿些来,朕和长公主今日都没有用膳。”
那太监道了遵旨便要退出,却又被冬珉叫住:“对了,传朕旨意,天亮了就去庵里把月升公主接回来。”
那太监的身影顿了顿,疾行而出。
“您这是干什么呢?”始终静静等在一边的我终于问出声来:“为什么您要这么做?既然已经做出了让她幽闭庵中的决定,何必把她接回来?”
“你不是说安向礼用她要挟你了么?”他不动声色,眼神却清亮得惊人:“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落在安向礼手中总是没什么好事的。”
我刚想告诉他山阴王应该已经没有足够的势力助安向礼东山再起,却倏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琼月虽非皇帝的女儿,但终究是有着皇族血缘的宗室。倘若安向礼把她带走,两人发生了什么的话,对皇室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倘若不想闹出一桩沸沸扬扬的丑闻,我们就得让她下嫁安向礼,如此,就必须先赦免现在还是死徒的安向礼;而倘若我们不为之做出让步,安向礼拼了早该送掉的一条命,也足以让我大延皇室颜面扫地——更何况,对于至琰来说,安向礼手中还掌握着更加紧要的秘密。
在等着太监传膳的时候,他突然问:“阿鸢,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我一愣,才弄清他嘴里的“那小子”是羽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凄凉又甜蜜的思绪来,脸也一下红了,许久才期期艾艾道:“没有……”
“哦?”他的眼神扫过我的脸,随即笑开:“没有最好。”
我猜他也许是知道了我和羽瞻闹翻的事情,但此事一来不能是我向他抱怨时说出,二来也有可能关系到他对我的态度,所以现在还是闭嘴的好。
看我不打算再聊此事,他也不再开口。今日的大殿不时被死寂笼罩,而这死寂中似乎还藏着变幻莫测的情势与心思……
过不了多久,十多名小太监列队进入宫门,漆木矮几上雕着金色盘龙,再摆上一碟碟精致的菜色,我大略一数亦有十多份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