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利落。
气氛沉默得无以复加几可窒息。
这时,菲菲说话了。她悄悄地挨着江薇的耳边,道:“还有个女的,好像没穿裤子。”
这话就像盟军突击队员按下炸毁桂河大桥的引爆开关一样,把江薇心里的火药桶点燃。大可连连对菲菲使眼色,她却吃吃地笑:“怪兽在做鬼脸,哈哈哈。”
“太随便了!”江薇突然爆出这么一句,从包里掏出张机票扬了扬,摔在大可脸上:“下午三点半的飞机,去不去随你。”说完摔上门,震得门后的干花花环也掉在地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嚓”的声响。大可弯腰拾起干花挂好,发现安娜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还有个女的,好像没穿裤子。”安娜道。
“其实她穿了,不过短了点。”大可苦笑。
“你老婆?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可能吗?”大可进屋取了安娜的衣服,掷在沙发上,“已经有三个人知道你的身材很好了,相当逗火,所以请穿上衣服,谢谢。”
“不客气。”安娜当着面把衣服换上,“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但我觉得自己没错,当然你也没错。接下来是不是想请我离开?如果你开口,我一定照办。”
大可看了看表:“三点半的飞机,还早。”随后倒了杯凉开水,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户外是个晴朗的夏日早晨,远处有人声喧闹,川流的汽车发动机声以及公车报站声不绝于耳。城市似乎很忙碌,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有些陌生。
“生气了?”安娜倚着栏杆问。
“没。”
“我令你难堪了?”
“一点点。”
“还记得那天我、你和苏文在这儿看夜景吗?”
“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一直听苏文说,所以想见见你到底怎么样。”
“然后?”
“然后我想说个故事。”安娜燃起第2支烟,“从前,有个蓝头发的天使,无意中来到这座城市。城里的人都不理解她,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因为她是异类。当然,天使也并非无懈可击,她抽烟,喝酒,不太爱书并且一看书就犯困,偶尔也发发脾气与一些所谓的问题少年混在一块儿。为什么呢?因为只有问题少年才有充足的时间陪她,而其他人呢?都很忙。虽然如此,蓝发天使的心却是善良的。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位高个子青年,他和她一样的落寞,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她开始喜欢他,试图接近他,不料却把事情搞砸,她原本不想这样的……天使开始觉得自己很笨,她无法处理好许多事情,很多很多事情。”安娜说完,转身进屋,“我想我该走了。”
大可点点头,“我送你。”
“不用了。”安娜说。
看着她消失在楼道,听她的脚步声下了一级又一级台阶,突然叫道:“你还想坐车兜风吗?”
没人回答,只有渐去渐远的脚步声。他又站了一会儿,确信安娜已经走了,这才折回房间,瘫坐在沙发里。屋里重回静寂,不再有人说话,不再有年轻女孩的身影。他拿起机票来回地看,上面清晰地印着始发地点与到达地点,此外还有出发时间与票价,如果将之等同于生命,那将代表着寿数,出生日期与生命的价值,果真如此吗?不得而知。他进屋去收拾行李,整理床铺,上面有安娜曾经睡过的痕迹,她也走了,也许不会再来,他突然有些感伤起来,昨夜的一幕再度浮现,还有她那蓝发天使的故事。
整理好行李,把烟缸里的烟蒂倒入垃圾袋,清理出冰箱里的残渣食品,一并打包好,放至门口,然后,他看到楼梯口有一个人,抱膝坐着,一听到门响赶紧站起来。
安娜低头用运动鞋尖蹭着地板:“还想去兜风吗?”
海岸线随着车速向前延伸,夏日的海面上洒着夏日跳动的波光,他可以感觉到安娜的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脸靠在他的背脊,那是个19岁的少女,此刻温柔得如同那片阳光下的海。
中午1点30分。
二人对坐在一家红茶馆里吹着冷气,不约而同地呈现睡眠不足状。
“下午坐飞机去哪儿?”
“上海。去过?”
“没,哪儿也没去过,没出过省,也没坐过飞机,10岁时坐过一次火车,去哪儿忘了。”安娜耸耸肩,低头打量着红茶里的冰块。
“和父母去的?”
点点头。“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一起了。”
“离婚?”
“我爸死了。突然死亡,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就这么睡过去,一觉不醒。他挂的时候,我没哭我妹没哭我妈也没哭,别人心里都纳闷这是个什么家庭。住在同一所屋子里一个月却见不着几次面,最多就是互留纸条,什么‘我走了,饭在锅里,晚上不回来,别等’这类的。”安娜的话突然多了起来,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并且一直望着冰块,“我爸死后,我妈迷上了麻将,不是几天不回家就是引一屋子人来,讨厌透了。我妹去年抽白粉上了瘾,现在还在戒毒所里关着,我你就知道了,不是在迪士高就是在酒吧里混……”她抬起头,又缓缓地吐了一句:“我,怕一个人呆着。”
大可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木无表情。
二人对坐了许久,安娜看看表:“我想你该回去拿行李了。”
大可起身付账,安娜却抢先掏钱:“上回还赚了你100块钱,这回我请。”大可瞄了眼她捏在手心里的人民币,估计也就200块钱左右。
“陪我去拿行李?”
安娜点头。
取完行李,在路边拦车,安娜戴上墨镜,又低头用脚尖蹭着地板,问:“什么时候回来?”
“几天吧。”
“给我打电话,好吗?”
大可点点头。
“一定?”
“一定。”
安娜又沉默了许久,咬了咬下唇:“我没什么地方去,也没朋友。”
“还有副钥匙,”大可说,“我还有副钥匙,用胶纸粘在铁门后边。本来预防自己喝多了没门进去……若不想回家的话,去我那儿也行,替我整理房间?”
安娜依然低着头没说话。
车来了,他把行李扔进后车厢,自己坐进助手席,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安娜正低头缓缓离开,他突然叫住她,她回头,走到窗边,他递给她一个准备好的信封,挥挥手,车子绝尘而去。
看着车子消失,安娜摘下默镜,眼眶有些微红,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有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理由,包括信封里的一沓钞票,她数也没数就塞进口袋,然后望着街口的人流和车以及天上的一朵呆头呆脑的云。
'3、护花使者'
飞机上,江薇也在看云,膝头摊着《安娜·;卡列琳娜》。菲菲则闪着大眼睛来回打量他俩,大可挤出笑:“Hi,美女。”菲菲凑过脑袋,悄悄地问:“那女的是谁?”
“一个朋友。”
“她的头发为什么是蓝的?”
“染的吧。”
“我也想染头发,像罗德曼一样。”
“那一定不好看。”
菲菲嘻嘻地笑,又问:“那女的是你女朋友吗?她皮肤真好,她喜欢你对吗?你们会结婚吗?快说呀怪兽。”
大可清清嗓子“咳咳”,说:“她是一个朋友,爸爸死了妈妈不喜欢她,她没地方去所以来找我,就像你没事儿老给我打电话一样。”他说着看了眼江薇,又道:“一晚上我们都在听音乐、聊天,没什么的,明白吗?”
菲菲摇摇头:“不明白。”
大可无奈地耸耸肩:“有时你也挺迟顿的。”
过了一会,菲菲又凑过来神秘地说:“Tracy阿姨生气了。”
“你呢?”
她摇头,大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