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琳靠上长椅的顶端,摇摇头,“我讨厌这些伤疤。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摆脱掉它们。但是我无能为力。”
“就像迈肯永远改变不了他的出身一样。”
“如果你想在两者间划等号,马克斯,这根本不一样。我从来不在意迈肯的出身。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爱他——”她突然停住,开始领悟到他的话外之意。
“你不觉得他对你的腿也是这么看的么?”
“我不知道。”
“看在上帝份上,告诉他真相。此刻不该让你的自尊再主宰下去了。”
他的话突然引发她的愤怒,“这和自尊无关!”
“哦?”马克斯讽刺地看她一眼,“你不敢告诉迈肯你没有以前完美了,这不是自尊是什么?”
“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抗议。
他的嘴唇不耐地咧开,“也许问题的确不简单——但结果是一样的。表现得成熟一点吧,承认你的瑕疵。给那可怜的魔鬼一丝机会,让他证明他对你的爱不会变。”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愤懑出声,真想扇他一耳光。
马克斯冷冷地微笑,“去找他,爱琳。否则我就自己去告诉他。”
“你不能这么做!”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他提醒她,“5分钟后我就去伦敦,不管你去不去。”
“看在上帝份上,”她大喊,“你能不能别再指使别人该怎么做?”
“事实上,不能。”
他的回答让爱琳哭笑不得。“今天之前你还不想让我和迈肯来往,为什么现在改变主意了?”
“因为你已经31岁而且还未婚,我感觉到这是唯一可以摆脱你的机会。”马克斯露齿一笑,急忙躲开她的粉拳,然后一把紧紧抱住她,“而且我也希望你幸福。”他靠着她的头发喃喃地说。
爱琳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自己热泪盈眶。
“我怕迈肯会伤害你。”马克斯继续说,“一开始他的确想这么做。可他虽然扬言要继续,但他没有执行自己的计划。即使他认定你背叛了他,他还是克制不住地爱你。今天他离开时的样子真的。。。失魂落魄。我终于明白,只有离开你才会让他变得危险,正如离开他你也会危险一样。我同情那私生子,每个男人都害怕受这样的伤害。”马克斯摸索出一块手帕,“在你弄坏我的外套前,拿着这个。”
爱琳抽泣着站直身,她感觉自己脆弱无比,好象刚被他推到悬崖边一样,“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你不喜欢冒险吗?其实我也不喜欢。”
“我记得,自己说的是不必要的冒险。”他柔声回复,“但眼前这个是必要的,不是吗?”
爱琳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她在想着,不管她选择怎么做,她都无法否认内心那股压倒性的渴望,一种想要改变自己后半生的渴望。即使迈肯离开英国,苦难也不会结束。过去的12年来内心没有平和,以后更不会有。这项认知让她感觉难过,害怕,还有一种奇妙的高兴。一项必然的冒险。。。
“我要去伦敦,”她说,声音里的颤抖只剩下些许,“只要几分钟换衣服就好。”
“没时间了。”
“可是我不能穿着这个在大庭广众——”
“船开了你就赶不上了。”
爱琳像被触电般迅速套上先前扔在地上的拖鞋,“马克斯,你务必要让我及时赶到那儿!”虽然马克斯建议她在到伦敦的途中要休息一下,但爱琳几乎整夜都醒着。她瞪着马车外黑漆漆的景色,内心打成结又扭曲不安。她担心的是,能否在迈肯乘座的大布列颠号开船之间找到他。夜色中打破寂静的唯一声音,就是坐在对面的马克斯熟睡中发出的鼾声。
黎明前夕她终于精疲力尽,坐在位子上沉沉睡去,脸颊还贴在车窗玻璃前的天鹅绒窗帘上。朦胧中她被叫醒,感觉到马克斯的手放上她的肩。
“什么。。。?”她含糊地问,在他的轻摇下眨眨眼,并闷哼着醒过来。
“醒醒,我们到码头了。”
爱琳慢慢坐直身,马克斯打开马车门。小厮彼得从外面帮他开门。瞬间一股混合的味道充满整个马车。空气里有咸味,鱼味,煤炭和雪茄的浓重味道。海鸥的啸叫伴随着人类的语言。。。还有人在大喊着“放下锚”或是“卸货”之类费解的词。马克斯跨出马车,爱琳把前额一缕掉落的头发撩回去,边靠起身看着他。
码头的景象一片忙乱,船道的两边是数不清的桅杆,停满了以煤做燃料的舢板船、汽船等等各种船只。码头工人们个个身材结实,汗流浃背地用手执钩把包裹、箱子、木桶,和一包包货物运送到就近仓库。一排铁制起重机安放在固定位置上,每个机器上面都有两个操作工,负责把货物从船搬运到堤岸上。这是很艰苦的活,更别提有多危险了。她几乎无法相信迈肯以前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过活。
码头的长尽头处是一座窑炉,安放在仓库旁边,专门用来焚毁已经损坏的雪茄。长长的烟囱口不时冒出蓝色的浓烟,直直升上天空。
“有人把这叫做女王的管笛,”马克斯跟着她的目光看去,讽刺地解释。
爱琳沿着那一排溜仓库望去,看到一艘巨大的木浆汽船,尺寸大得可以轻松容纳200人。“这就是大布列颠号吗?”
马克斯点头,“我找个船员,叫他把迈肯叫下船来。”
爱琳紧紧闭上眼,试着想象迈肯听到这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以他现在的脾气和状态,恐怕不高兴下船来。“也许我该上船去。”她提议。
“不行。”她哥哥迅速回绝,“他们不久就要起锚了——我可不想冒险让你成为横跨大西洋的意外旅客。”
“我怕会耽误迈肯起程,”她说,“这样他会杀了我的。”
马克斯不耐地嗤出声,“光是站在这里和你争论的时候,这艘船就已经要起航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和迈肯说?”
“当然!”
“那就留在马车里。彼得和车夫会照看你,我马上就回来。”
“他可能不愿意下船,”她说,“我伤他太深了,马克斯。”
“他会来的。”他的哥哥冷静而笃定地说,“我有的是办法。”
爱琳目送马克斯远去,痛苦的内心似乎升起一簇微小的希望。哥哥的架势似乎准备好必要时来一场肉搏战,即使那个男人几乎比他高一个头。
爱琳坐回马车,拉开窗帘浏览外面的景色,外面一个警察正悠闲地晃过一排叠成6到8个高的昂贵砂糖货桶。她一边在等待,一边突然想到自己的样子好象刚从篱笆墙上翻下来一般,衣服皱皱的,头发乱蓬做一团。她甚至没换鞋。一个淑女是不能这么进城的,她悲哀地想着,边小心地把脚趾头缩回编织拖鞋里。
几分钟过去,马车里开始变的闷热起来。码头的味道虽然难闻,但至少比坐在密不透风的车厢里来得好。爱琳决定叩叩门板,让彼得过来。正当她手刚碰到车壁板时,车门突然打开,用力之猛让她吃惊。她僵住,手指停留在空中。迈肯出现在车门口,宽宽的肩膀挡住外面的阳光。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仿佛要保护她躲避意外的天降之物。他的手指用力太过急切,弄痛了她。爱琳退缩着,感觉迈肯似乎成了一个全然的陌生人。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