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林疑惑了一下,点了头。
“待会儿见了血,不许哭,不许喊——”他警告似的跟宁儿说。
宁儿使劲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陈润林用微红的刀尖拨开胤禩后肩微微长笼的皮肉的时候,宁儿别过脸去,不敢看。
可是又分明看到换下来的一块又一块纱布被鲜血染泡的通红红,沉甸甸。
她握着胤禩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陈润林专心致志的研究着取出箭头的最佳角度,一面切开近旁的皮肉,把刀子探到箭头的附近,割开新近粘连在上面的血肉。
宁儿只听见锋利的刀子在人的血肉之间势如破竹的游走,发出微小的嗤嗤声。
像狞笑。
她死死的咬着下唇,不敢回头,只望着胤禩越来越苍白的面孔,心如刀绞。
“格格!”陈润林忽然郑重的喊她。
“唔!”宁儿痛苦的应着。
“我要你扶住他的头颈,我拔箭的时候,不可以有一丝的晃动!”陈润林命令道,“你要做不到,我叫小礼子——”
“好!”宁儿战战兢兢的吐出一个字,她半跪□子,使劲把他的头压在枕上。
一面更紧的握住他的手。
宁儿的余光望见陈润林用一条细细长长的铅棒伸入了胤禩的伤口,他极其谨慎的撬起了箭头的一边。
“扶好!——”他觉察到了胤禩正在痛苦的战栗着——肌体无意识的疼痛反应。
宁儿搂紧了胤禩。
没用,当陈润林撬起另一边的时候,胤禩从昏迷中骤然痛醒,痛苦的几乎抽搐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
“不!——”宁儿失声叫道,“不要做了!——你放过他吧!——”
“给我扶住了!”陈润林严厉的喝到,加快的手中的动作,要把整个箭头和皮肉分离开来。
胤禩痛的叫出声来——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的哀号。
“宁儿!”陈润林有些发怒了,他大声呵斥着。
宁儿惊慌失措的压着他的肩膀,不许他乱挣,可是他痛的实在太厉害,几乎用尽生平气力在挣扎,她那样的身子骨又怎能压得住!?
忽然,宁儿挽住他的脖子,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含住了他颤动的舌尖。
胤禩的呻吟,变做了闷声,接着,声音微弱下去,他死死的掐着宁儿的脖子,与其说是在吻她,倒不如说是在撕咬。因为很快,宁儿的下颌上淌下一道血迹。
陈润林没工夫注意这些,他集中精力撬开了箭头,很快将它从伤口剥了出来,麻利的清理着伤口的血和支离破碎的皮肉。
等他缝合了最后一条裂缝,胤禩早因为疼痛和失血昏了过去。
“没事了——”陈润林如释重负,他擦擦手,刚想夸奖宁儿帮了大忙——话没出口,便惊呆在原地。
宁儿秀美的双唇被胤禩咬的遍体鳞伤,直到他看见的时候,还在一刻不停的淌着血。
甚至她的唇边,还有一块深紫色的瘀痕,透着血色的牙印深深的印在上面。
“哥?——”宁儿小声的唤他,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枣仁紫米粥。
“唔——”胤禩极其费力的睁开眼,“丫——”
“是我——”宁儿含泪点头,然而微笑了,“你没事了!——来喝一点东西吧——”
“好——”胤禩微微抬头,被宁儿轻舀一勺粥食在唇边。
“香——”他艰难的一笑,然而忽然脸色一变,“你的脸——”他看着宁儿唇边的伤痕累累。
宁儿微微扭过头,抬手遮面,有些羞赧似的,“别看!——”
胤禩握住她的手,恍惚忆起自己在痛不能自已的时候——
他扑过去,不顾一切的撕咬他能触到的一切——那曾经多少次在梦中轻抚过的粉红的玫瑰花瓣,如今却因为他一时失态的病痛折磨的满是伤痕。
他多想站起身,好好的抱抱她,——她已经做的太多了,而他,现在连这点温存都给不了。
他在心里说,如果,能活着离开,他愿意用全部的生命来爱她。
“你受伤了?——”胤禛察看着宁儿的唇,小心翼翼的问,他真怕宁儿问他,明明答应要走,为什么又放箭伤人!
“没什么——”宁儿皱眉,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胤禩的咬啮让她痛,让她留血,可是那毕竟是她主动奉献的吻,多少叫她有些耳热心跳。
胤禛看着她涨红了脸,忽然明白了那伤口为什么隐着牙痕——他翻上来一阵莫名的愤怒和嫉妒,可是他究竟是负歉的,他憋着一口闷气,脸涨的通红。
“朕——”他本想说句什么,可是看着宁儿低着头,红着脸,带着微醉似的表情,不禁呆在原地,什么也说不出来。
“朕真恨不得,也叫他射一箭——”他潜意识里的观感脱口而出,连自己也吓一跳。
“谁?!”宁儿一惊,敏感的质问道。
“没有——”胤禛忙着掩饰,“朕说那些该死的奴才们!”
“他是谁?”宁儿不依不饶,她知道,那个胤禛口中的“他”绝不是某个该死的笨奴才。
“朕说了,那个失手的奴才朕已经处死了——”胤禛辩解不迭,“你还是快去照顾胤禩吧——”后一句他自己都吃一惊——为了推诿责任居然连这样违心的话也说得出口的。
“取出的箭头箭尾呢?”宁儿忽然冲过去质问陈润林。
“扔啦!”陈润林无不奇怪的看着她,“怎么,这种东西还留下来收藏不成!”
“扔哪了!”宁儿目光炯炯,看得陈润林一阵不自在。
“太医院后边院墙靠东的一个废物桶——”陈润林皱眉,“难不成你要去亲自扒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找人!”宁儿撇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再仔细点扒——”宁儿说着,自己也掌着灯,细细的用拨火棍翻弄着。“无论如何要找出来!”
“这里!——”小路子忽然毛腰指着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片。
“这儿!”小礼子垫着草纸举起个柴棍似的东西。
——两样加在一起,便是那支箭了。
灯下,宁儿细细的端详着那支箭的两段,可以完整的拼接在一起。
威风的翎羽,显然是大内的独样。
她翻过那支箭柄,骤然瞥见箭头附近一点金色闪光。
她拈起它,移至灯前,极仔细的看着,原来鎏金的四个小字:
文武义宝
宁儿手中的箭啪嗒落地。
怎么会是他?!
那支致命的箭,怎么,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送修~~~对不起大家三五天咯~~~~~
114
114、 亡故 。。。
“姑姑?——”弘历陪笑给宁儿行礼。
“滚!——”宁儿冷冰冰的丢下一个字,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弘历胆怯的躲开,给宁儿让出一条道。
“格格,何必这样呢?!”雅竹不明白。宁儿一向都温文有礼。“他又没做错什么!”
“不懂就别说话!”宁儿极其凶悍的瞪着雅竹,把她吓坏了。
“哥——”宁儿察看着他的脸色,露出微笑,“你看起来好多了——”
“你也是——”胤禩抚摸着她的脸颊,其实依旧觉得后心一阵隐痛,他掩饰着笑道,“过两日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嗯,”宁儿忽然靠得更近一些,很认真的轻声问,“那天说的话,你当真吗?”
胤禩愣一下,使劲的点点头,“当真——如果能到了南边,我娶你——”
宁儿低头轻抚着他消瘦的手指尖,轻声道,“你说话算话——”
“这又忙什么?——”雅竹看着宁儿在花园里转悠了许久。
“给哥哥做点心——”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