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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忙什么?——”雅竹看着宁儿在花园里转悠了许久。
“给哥哥做点心——”宁儿仔细的察看着玫瑰花的花瓣,笑了,“我哥哥最喜欢奶油玫瑰酥了——”
看着宁儿忙着采洗又是捣制,又和面又是烤的,雅竹忽然觉得她哪里是个格格,分明就是个点心师傅。
“不行不行——再多烤一会儿,”宁儿拦着雅竹不让她掀笼子,“要烤的酥松必须得多一会儿——”
“八爷?”陈润林挥手撤走了所有的人。他小心翼翼的问,“您有话——”
“我这伤,我自己知道——”他疲惫的一笑,“这些日子多谢你费心了——”
“瞎说!”陈润林这么说,语气却没有想的那么笃定。
“这些年多亏你照顾,”胤禩看着他,虚弱然而安慰,“宁儿往后还是要你费心——”他抚着心口,忍住一阵泛上来的剧痛。
“八爷?!”陈润林看不好,忙扶住叫人,“你撑住啊!宁儿往后还等着和你——”
他说不下去,但他深知这两个人早就不只是兄妹那么简单了。
“我怕是没有那个命了——”他凄然道。“来世罢——”说完已撑不住了。
“我叫丫头来——”陈润林攥紧他的肩膀,按着他的伤口,笃定的说,“你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胤禩的身子渐渐沉下去。
“不要叫宁儿——”胤禩垂下手去的最后一刻攥着陈润林的衣袖说。
“哥——”宁儿兴冲冲的捧着食盒一走一跳的推开房门。
迎接她的,却只有一屋子的雪白。
食盒轰然落地。
“哥!——”喊声撕心裂肺,穿破所有听见的人的耳鼓。
她扑过去,幻想一切只是错觉,胤禩依旧会做起来,握住她的手,抚摸她额上的发——
胤禩苍白的倒在那里,她只触到僵硬的肢体,冷的像石像。
各种恐惧和绝望一起砸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做着什么,她喊着,听不见声音,她挣扎着,却哭不出眼泪——
她几乎像失去了知觉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开,什么时候被人拖到门外,不知道自己身上那道致命的伤口已经在淌血,最后一眼,看见胤禩瘦弱的身躯变成一丝幻灭的烛光,摇一摇,熄灭殆尽。
“血止不住——”小礼子看着宁儿脖子上的纱布一次又一次被血色浸的通红,焦急的看着陈润林。
“再上药!——”陈润林微微噙着泪光,“一定要止住!”
“是——”小礼子很卖力的上药,缠一层一层的绷带——可是血色很快洇上来,他几乎束手无策了,“怎么办哪大人!”
“我来!——”陈润林一面下针,一面含泪喃喃道,“丫头你要撑住啊!——”
“让开!——”胤祥一把推开门口的小太监,直接冲进来,“宁儿她怎么样!——”
陈润林没有理会他的到来,只是一面下针,一面看着小礼子不停的换纱布,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宁儿!——”胤祥看了这情形,顿时明白,这一次,也许真的是保不住她了。
“四哥!——”胤祥拦住胤禛,陪笑道,“哪儿去——”
“去看看宁儿他们——”胤禛还全然不知情,“你这是——”
“我——”胤祥心里有一种极糟糕的感觉,他不想胤禛一下子失去两个亲人,但是拖,又拖的几时!
“我有要事跟你说呢——”他扯谎道,拉胤禛到别处去。
“什么要紧的!”胤禛笑笑,“不是才散了军机的事——”
“总之你先跟我来——”胤祥死活拉了他离开宁儿那边。
“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样——”胤祥忽然跟他说。
“呸!——”胤禛啐他,“你吃多了?还是喝多了?”
“我说正经的——”胤祥心里惶惶然。
“那——”胤禛皱一下眉,“你怎么了——”
“你快说!——”胤祥催。
“我——当然会难过很久——”胤禛有些疑虑的看着他,“可是——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没事吧——”
“胤禩呢?他要是死了——”
胤禛蹙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胤禩我怕他——”胤祥吐个一半又吞回去。
“什么!?”胤禛当即起身要赶往胤禩住所。
“干什么你!——”胤祥立刻拉住他,“我说说而已——”
“胤禩他?!——”胤禛忽然感觉到一阵不详。
“他,还好——”胤祥支吾一下。
“‘还好’是什么意思!”胤禛说着就拔步。
“哥!——”胤祥忙赶上来,“哥——”
紧接着就瞧见了胤禩房门上的蓝白绫——
胤禛脸色骤然一变,“胤祥!——”他惊惧的喝到。
“四哥!”胤祥也变了脸色了。
“你?!”胤禛一脚踏进屋子,惊道,“胤禩!——”
“你们居然不告诉朕!”胤禛愤怒和震惊悲伤各种情绪都夹在一起,完全控制不住,他吼起来。
“看你在批折子,还是晚一点在打搅你——”胤祥强笑道。
“你还笑的出!”胤禛怒道,可是眼泪居然一边就落下来——这个胤禩,他恨了那么多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的世界,他忽然觉得世事的悲凉无常。
“宁儿?!”他忽然才想到更严重的事情。“宁儿她?!——”
“她没事——”胤祥根本底气不足。
“你还要骗我——”胤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把推开直接去找宁儿。
“哥!——”胤祥拖住他,“你记得我跟你说的,那年——”胤祥语无伦次,“宁儿如今虚岁也二十了——”他提醒胤禛,宁儿本就不是长命的人。
胤禛暴怒,“混帐!朕不要她死,她就要活着!凭什么让她死!谁说的也没用!”
“皇上——”陈润林带着一班太医齐整的跪在宁儿的屋门外,深深的叩首。
“你们?!你们怎么不在里面看着宁儿?!——你们——”胤禛瞪大眼睛看着伏在地上的陈润林。
“皇上——”陈润林半晌,抬头,极其平静的说,“是臣无能,请皇上不要责罚他们——”他看一眼身旁的几个太医和小太监。
胤禛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
“皇上,臣已尽力,您要怎么罚,臣毫无怨言——”说完,陈润林抬头望着六神无主的胤禛,“请皇上节哀!——”
五雷轰顶。
胤禛失去了全部的感官——眼前只有一片惨白的光。
不知多久,他忽然明白,宁儿,他是来看宁儿的,他要见到她,对,要看她——
他踉跄的推开房门,扑了过去。
胤祥忙带人跟过去。屋里还残存着依稀的血腥味。
宁儿苍白的就像一张单薄的玉版宣纸。
冰冷的像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