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朗一笑,“是哥您的眼光好!若不是你一直替我出主意,我也挖不到这么大的宝!”
“哎,咱们自家兄弟就甭客气了!总之呢,现在手里攥着一个大清国的档案铺子,程家这回就有救了!”程昕拍拍他的肩。
然而程朗有些不屑似的,“哥,你的目光也未免太短浅啦!倘或只是为了保住我们程家不被年羹尧牵连,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程朗摇头,笑笑,“我千方百计的把这个丫头弄到手,为的可不止这点呢!”
程昕看着他有些惊讶。
“你想没想过,毓宁的袖管儿里头,可藏着皇上的半个军机呢!倘或用的好,进,可以掣肘皇上;退,能牵制廉亲王;最不济,就算坏了事,也大可拉上大半个朝廷垫背——”程朗声音低沉下去,可是却又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们可不只能保住性命那么简单呢!”
“什么意思?”程昕模糊的有个印象,然而不大明朗。
“哥,你就放心吧!只要日后我们自家人互相照应,”程朗背过手从容的一笑,“我们不会有什么难处。”
“你中午上哪儿去啦?把我哄睡了,就扔下我一个人跑了——”程朗刚一进门就被宁儿挽着胳膊撒娇。
“我呀,给你买好东西去啦!”程朗从背后“变”出一个小包,“你看!”
“真的?嗯,我猜猜——”宁儿端着下巴,想了一想,笑了,“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都不是呢!”程朗扬起脸,故作高深,“这么着吧,我给你,你自己来看——”说着牵她到妆台前,扶着宁儿的肩,将一个累金攒宝的凤头钗插在宁儿鬓边。
宁儿抬手对镜抚摸着那金光闪闪的饰物,惊异着它的巧夺天工,单是凤眼那一块红宝石,就注定价值不菲。
可是宁儿只看了几秒钟,很从容的摘了下来,放回程朗的手心,“东西真的好漂亮,可是玉良哥——”她握着他的手,“我不要这东西,你把它退回去吧。”
“这——”程朗有些吃惊,他没料到宁儿竟然不为所动,“你不喜欢吗?”
宁儿摇头,笑容渐渐消释,“不是那样——如今你刚刚能够在朝中立足,就这样奢靡起来,岂不予人口实,说你富贵忘本?”
程朗有些糊涂,然而却不大高兴宁儿教训他,“既然都买了,你就收着吧,总也是我的心意——”
“我懂,你的心意若在,我就算金钗布裙也心满意足——”宁儿恬淡的笑,“‘纣王作象箸而箕子惊’——或许我是多虑,我只怕你被人闲言所伤——”
程朗只心中感慨,怨不得她如此得人爱怜,原本蕙心兰质,明理从容,倒退回千百年,她甚至做得长孙皇后——可惜,现在只沦得他的一颗棋子。
“好吧,我听你的,退了它——不过,”程朗从袖中取出一只细巧的银镯子,“你总得收我一样东西——”说着替宁儿戴上,拉她的手笑着说,“这是我在灯市口的杂集上淘换来的,不要几个钱的,这总可以了吧?”
宁儿抬头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点头,“嗯。”一面顺从的偎在他怀里。
“我呀,要把你牢牢的拴在我这里——”程朗抚摸着她的手腕,眼神里有一种诡异的神情,“以后,你休想跑出我的手心儿——”
宁儿却轻声的笑,“哪里用跑呢!你赶都赶不走我的!”说着却忍不住打哈欠,抬头看他,“为什么最近总是这么困啊——”
程朗抱她起来,轻轻放到床边,笑了笑,“是太幸福了吧?——”说着替她脱去鞋袜,“既然困就歇着,我就在这里,醒了就叫我听的见——”
这样说着,宁儿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怎么样?那些书信都照计划发了出去?”程朗看着程昕把纸上的名单一个个勾去,在香炉里焚毁了单据。
“是啊,”程昕拍拍手,合上香炉的盖子。
“好啊,”程朗笼着手,“皇上现在一力的推行新政,先是江南的摊丁入亩,接着又是直隶的一体纳粮,河南的一体当差——”程朗摇头,“虽然条条都是好的,可是没有哪一条不是怨声载道的,我看他不容易呢!”
“可不!”程昕关紧门窗,低头啜茶,“怡亲王最近也病着,我看朝里始终还是廉亲王他们占着上风呢——”
“这倒不好说,”程朗袖手一笑,“廉亲王他们在暗处,皇上始终都在百官天下的眼皮下,所以处处受制也实属常事——”
“那我们——”程昕抬头看他,等一句答复。
“简单,廉亲王如今按兵不动,是要等着这世道人心都合了他的计算——”程朗笑笑,“我们是暗处中的暗处,自然也是要等到他们各处都动作了,才好有动静呢。”
“那现在岂不是要蛰伏好一阵——”
“不是蛰伏,是韬光养晦,”程朗笑笑,“无为而无不为嘛——表面上要风平浪静,至于私下,该动的都得动,趁早把各路都铺好,将来省得手忙脚乱——况且也要不了多久了,若是八爷试图借八王议政挟制皇上,嘿嘿,就有我们的好戏看了——”
“娘娘,好歹吃一点儿吧——”晚秋屏退其他人,依旧殷切的劝她。
“我是很想好好吃,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活着,”年妃落泪,“只有活着,我才有力气去想办法,想怎么救我哥哥——”说着哭的伤心,“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娘娘——”晚秋也觉得格外可怜。
“皇上已经把他连贬几级了,”年妃哭的抽抽嗒嗒,“如今再这么下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连命都会丢掉——”
“娘娘,您别太担心了,”晚秋头眼睛,“皇上只贬不罚,说明还是依旧惦记他,盼他改好,断不肯轻易杀他的——况且还有您和小阿哥——”
“皇上已经那么久不曾搭理我了——”年妃凄凉的摇头,“我在他眼里早就分文不值了——”说着又悲哀的望了一眼里屋,道,“我甚至怕会连累了福泯——”
“娘娘——”晚秋擦擦眼睛,“别多想了,还是先把这碗粥饭吃了吧。”
年妃强忍泪水,接过碗筷,然而刚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掩口要作呕。
“娘娘!”晚秋担忧不已,“怎么不合口味吗?”
“好腻——”年妃皱眉,依旧掩口,觉得难以下咽,“怎么加了蜂蜜呢!”
“您最近总是不吃饭,才特意加的,好养脾胃啊——”晚秋亲自执碗,“总还是吃一点吧。”
“我真的吃不下——”年妃苦不堪言似的,“还是算了吧——”
“你——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你的月信好像许久都不曾来过了,”晚秋忧心忡忡,然而忽然抬头,“——你,你不会是——”
“不可能!”年妃惊的几乎跳起来,然而立即也觉得不肯定了,“这肯定不可能——不会的——”
“皇上,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啊!——”贺永禄摇头,“您就算心里不肯,也不能不信呀。”
“烦死了!——”胤禛恼火的撂下笔,“朕忙的头都要大了,你们还总是弄出这样的事来要朕烦心,你们个个都安的什么心!”
“可是——”贺永禄张了嘴却又不敢说。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胤禛挥手,极不耐烦,“按着规矩,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看着贺永禄退下,胤禛心里始终不能平静。先是宁儿,再是年妃,他想恨而最终不能恨的两个女人,居然在差不多同一时间,都怀上了身孕。前者,他真的不敢想,一想,就会不由自主的记起宁儿对他一次次的拒绝,还有她对别人的来者不拒,人尽可夫似的宽宏大量;后者,一次次的害宁儿,并且要不了多久,他将会亲手下令杀了她哥哥——哦,真好笑,她正怀着他的骨肉呢。
多子多福——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江山社稷能够后继有人,本该是件无比幸福的事,只可惜,一切都是在错误的时间,由错误的人做下的错误的选择——他不该借着对宁儿的绝望去求取别的温暖,现在,自作自受。
“头好像有些痛,”宁儿收拾着院中的花木,忽然对身旁的雅竹说。
“我看看,”雅竹伸手试她额头,“哎,有是伤风,有些烧呢!——快,上房里歇着去,我去找大夫。”
“江大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