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废话,快走。”阿九说着,在余聊屁股上踢了一脚。
余聊踉跄了几步出去,回头见那女人往乱石重叠的地方去了,这才提起一口气,往黑牙山上爬。
余聊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怪物消失的地方。那是在一堆嶙峋的山石后面,有一个洞口,非常狭窄,只够一个人钻进去。他思索了一会儿,将匕首捏在手上,蜷起身,侧着向洞里挪去。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有一些声音在徘徊,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一群人在哼叫。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看见前头有一束光,有些人影在攒动。
待那些影子消失,余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到一个巨大的石室,中间生着一堆篝火,快熄灭了,四周是一地的铺盖,杂乱地摊着,又破又旧。
这应该是一个供人休息的地方,而且在这里休息的人,似乎过得很不好,他下来的洞,应该是这个石室的通风口。
余聊爬下石洞,轻轻地落在地面,那些铺盖卷儿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出了石室,分了许多岔道,都是深不见底的阴暗。余聊仔细听了听,有个岔道传来哼叫的声音。他想起阿九的话,别怕,人越多越好,你不用怕他们,他们怕你。想着,他便进了那条岔道。
他摸着石壁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灯火。但是很奇怪。
经过阿九的一番话,余聊虽然不敢全信,却愈加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如果他下意识感到奇怪,那么这个东西就是奇怪的。这点曾被无数次地印证过。
那盏灯是油灯,在这样一个脏乱的地方,点着昂贵的油灯,本身就是奇怪的事。
再往里了些,那哼叫的声音愈加响亮清晰。
突然,石壁边闪出一道影子。有个怪物出现在他身边,怔怔地看着他。
余聊呼吸一滞,未及反应。
那怪物蓦地跪下了,大约说了什么,非常恭敬的样子。余聊一惊,想那女人果然有些神,便昂首,大摇大摆地过去了。
隧道尽头,蓦然一亮,一个豁大的石室显现,五六盏油灯悬挂在顶端,很是明亮。非常浓重的血腥味道和腐烂的气息。余聊定睛看去,那石壁上挂着的,竟是一张张人皮,反着花花的光亮。下面浸透了血水,结着一层黑色的泥垢,角落里放着几个大缸,装满了血肉模糊的东西,似乎是脂肪。看来那油灯应是人油做的。
余聊从震惊中缓过神,耳边的哼叫声愈发明亮。那是从一个石室中传来,像是一种被压抑着的惨叫。
余聊向那处去,看到了一路散乱的森森白骨。
那处石室是及其阴暗的,只靠着外处的光亮。但那地方非常庞大,层层叠叠地建造着更小的石室,就挖掘在石壁上。那些小的石室用栅栏封闭着,似乎是牢房。但那些地方都是空的,只有一间里透出了非常微弱的光。
那声音便是从那里边传出。
余聊蹑手蹑脚过去,兜转到那牢房前一看,正看到一对人在交合,与其说交合,不如说是凌虐,因为下边的那人已然血肉模糊。上面那个人形身材萎缩,并不高大,像是长期生活在阴暗之中,如同一只脱了皮的老鼠。
余聊感到恶心,正想走,忽然见那牢门口,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定睛一看,那是个面具,是少庄主的面具!
余聊不作多想,拔出匕首就冲了上去。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他眼前一黑,待回过神时,他已经摔在了地上,匕首已然不见。
那只丑陋的老鼠顿时捏住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变为利爪,猛然间穿透余聊的腹部。上涌的血被卡在喉咙口,从七窍喷溅出来。
☆、真相
余聊脑中空白了一瞬,四肢麻木,再也无法动弹。那东西把他往地上一甩,又一脚踏上他的头颅,得意洋洋地碾着。
余聊试着挣扎,身子却不听他的使唤。正恐惧时,那手脚突然自己动起来了。他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住那只老鼠的脚,腰腹一扭,整个身体旋转起来,顿时脱离了那东西的掌控,接着毫无空隙地拖着那东西的脚连着两个膝踢,那只东西叫起来,试图以翻滚来挣脱。余聊怎能给他机会,立即又将他扯了回来,对着他的脖子猛击下去,只听得喀喇一声,那东西软了下去,再无生息。
余聊看着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这时,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发出声音,“不要小瞧他们,魔族等级越高,身子越小,越是像人,越是厉害。”
原来是阿九在控制自己。他想着便放了心。
那边躺在地上的身躯动了一下,伴随着刺耳的血肉撕裂的声音。那人的手脚被铁杵钉在地上,遍体鳞伤,特别是腹部有着明显被刺穿的痕迹,鲜血淋漓。再看下面,余聊不忍见,但阿九却偏偏要看,直直地盯着那里不动,似乎被什么吸引着。
看一下脸,看看是不是少庄主?余聊念着,视线却无法挪动,他心下不好,听说过,予帝嗜血。
果然,阿九控制余聊,捡起地上的匕首,向那副躯体走去。
他说,“手,不需要,脚,也不需要,都砍掉吧。”
余聊顿时头疼欲裂,那种痛,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仿佛有人正拿锯子锯开,尖利的噪音贯穿了他的头颅。
正是这头痛,将阿九从他身子里挤了出去。
余聊这才恢复正常,一眼望到那人。他的瞳孔剧烈一缩。
这个人,就是少庄主!
少庄主没有带着面具,他的脸并没有摧毁,相反,那是一张余聊无法想象的美丽的脸,倾国倾城,大约就是形容这样的容颜,即使这人脸上血迹斑斑,即使这人披头散发,也遮掩不住他的美丽。
但是余聊震惊,并不是因为他的美,而是他感到了熟悉,这张脸,他感到了异常熟悉,他似乎认识了这个人很久,久到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时间,仿佛是上辈子,或是几个轮回之前。
他有些头晕目眩,之前的记忆突然变得遥远,有一些奇异的片段流露出来。
满地的猩红,遍野的哀鸿,那些人全都死了。然后,有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他胸口捅了一刀,他也倒入那层层叠叠的尸体中。
然后那个人影掠走了他身边的少年,那少年有着一张同样美丽的脸。他似乎很尊崇他,至死也在挪动着身躯,期望离那少年近一些。
那些画面很快就消失了。余聊回过神时,已泪流满面。
“小子,这不是你的记忆。”阿九虽然不再控制她,她的声音却可以回荡在他脑中。
“这不可能是你的记忆,也不可能是漠的记忆。你看到的那个人,是梦灵,是聿卿的前世。”那声音一顿,“难道,漠的前世是那一族的?难怪,难怪……”阿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不见。
难怪什么难怪?余聊疑惑。他回过神,立马将铁杵从聿卿的手脚拔出,那手脚腕上,留下了四个可怖的血洞。
聿卿的神智有些不清,浑身颤抖着,目光没有焦距。余聊脱下外衣给他裹上,聿卿却猛地蜷缩起来,一动也不动。
“你能自己走么?我现在也受了伤,背不动你。”
聿卿抬头看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余聊有些急了,“快随我走。”
聿卿不错眼地看着他,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
这时,余聊脑子里又响起阿九的声音,“聿卿年少时,被魔族囚禁过,被折磨得不能说话,估计这一次,他是发病了。”
“那怎么办?”
“他也许是想告诉你该怎么出去。”
“就他这受惊的样子,还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你这个家伙,太能信口雌黄了吧?”
余聊正顾自说着话,聿卿突然扑了上来,抓着他的衣襟,发出模糊的音节,但就是不能说出完整的话。
余聊道:“你慢些说,我读唇语。”
聿卿果然张开口,缓缓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