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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1 / 2)

>“你猜?”古修罗因为喝酒,眼睛异常的亮。

古代琴用丝为弦,最佳者呈半透明状,称为冰弦,乔晨星按弦移指拨了两拨,音色古朴典雅,富有韵味,琴首有一个雕花的字:‘雷’。

乔晨星笑起来:“汉时造琴以四川雷氏家族及四川郭亮、江南张越为一代名家,而雷氏家族中以雷威的制琴技术最高,他每制一琴必在琴首刻上自己的姓氏,一生制琴不多,有时多年才成一琴,而尤其以‘九霄环佩’、‘海月清辉’、‘太古遗音’、‘雪夜冰’、‘幽涧泉’五琴为最佳,此琴冰清玉洁,又是冰弦,必是‘雪夜冰’。”

“我就知道你是行家。”古修罗开心的笑起来,爽朗朗的笑声震得小楼颤悠悠的,“知你平时最爱弹琴,便特意吩咐手下留意一下古琴,今天就送来了这个。”

乔晨星深深地看他一跟,欲语还休。

“怎么?不满意?”古修罗诧异地看着他清冷的面容,平素他也是清冷冷的不错,可今夜犹为不同。

“岂敢!爷特意寻了这古琴,晨星已喜不自胜,怎会不满意。”

“那就好,今夜月朗星稀,正适合弹琴,你为我抚上一曲吧。”

“是,爷稍等。”抚琴之前,是要沐浴熏香的。

沐浴熏香之后,把胸口正对着五征,静心端坐,琴面张弦七根,一边有十三征,左手按弦,右手拔弹,即发清幽之音,轻吟慢挑,恬淡幽雅的乐音便随风远播,荡心胸,涤肺腑,是由笛曲改编而来,表现了梅花洁白,傲雪凌霜的高尚晶性的琴曲(梅花三弄)。

“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花,宜其有凌霜音韵也。”酌一口醇酒,就着天籁之音,薄醉,古修罗悠悠然欲仙。

纤纤十指抚琴,似香花幽幽,似流水潺潺,时伴浅吟轻唱,也听得落絮摇情晚风唱和,此时此刻,天上人间。

忽悠琴弦一紧,声调悲亢起来,把古修罗的几分薄醉也惊醒了。

清澄澄的乐音竟化为了怒涛滚滚般不可遏制的悲愤,绞肠滴血般痛苦的诘问,诅天地咒神只,雄浑不羁的气魄以及用整个灵魂吐诉出来的绝叫,震撼人心的词句,原是出自著名的(胡笳十八拍)。

全曲共十八段,运用宫、征、羽三种调式,凄切哀婉的声音直直的透入人心,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

听得见花落的声音,芦苇如雪,月影清辉中人影俱碎。

十八段,一气呵成,古修罗就那么惊心裂魄地听着,不敢有丝毫的侵扰,抚琴犹如练功,极易走火入魔,轻则伤身,重则丧命。

这词,这曲,这人,这音……天上人间顷刻间就成了碧落黄泉。

一声撕云裂帛,琴音嘎然而止,脸色一白,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全数撒在琴弦上。

送一杯清茶给他,轻轻为他捶着背,抚着胸口,然后为他度几口真气:“你这是何苦!”

“没、没什么。”轻轻摇头,依偎在温暖如春的怀抱里,就想这样到地老天荒,仇也罢,恨也罢,怨也罢,苦也罢,不管不问不想不理……就这样,让这一刻成为天荒地老……

抱他到已整理好下面铺着狐皮褥子的小床上:“可曾记得你说过的话?”

“什么?”

“治大国,若烹小鲜。”

“我哪说得出这般高妙的话,是老子的么!”

“呵呵……老子的,可听你说出来才有韵味。”

“真是!”乔晨星噘起了嘴巴,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到底谁是三十多岁,谁才十六岁,这个比他高大许多,魁梧许多的男人,有时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再羞人的话也说的从容自若。

“可我记得你后面的话啊,‘临大难,如与君玩’。”

“一时书生意气而已。”

“那就要永远有这种意气。”

“我可担得起?”

“是男子汉就担得起。”

“爷……”

“我这许多年,建立了一个‘恶魔谷’,也算是治理一个小小的国度,‘治大国,若烹小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貌似举重若轻,实则举轻若重,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个位置,每一个过程,都要思量了再思量,人走江湖,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没顶之灾,幸运的是结交了几个生死兄弟,虽非手足胜似手足。

可兄弟只能是兄弟,一些生活琐事,谁来管?谁来理?虽然有热茶熟饭伺候着,茶饭过后,孤冷月夜,又有何人相伴寂寞?三伏酷暑不会有人为你摇扇,三九寒冬也不会有人为你暖一个热炕头,就是郁闷难耐了,也只有酒,也只有哗哗的流水,和这永无止境的黑夜……”

“可是……”

“什么?”

“可是,红袖添香夜读书才是理想的境界啊,这些体贴之事,原本就是属于女孩家才能做周到的……”

“你呀……”拍拍他的头,“那和要一个小丫环有什么区别?”

“这……”

“还这个什么!”

“两个男人相处总是不妥的……”

古修罗霍然就站起身,眸子冷冽如万年寒冰:“你也如那些俗物一样吗?你也是这样想这样看吗?我——我又是为了什么!”

脚起,琴落,碎了。

乔晨星闭上眼,一股热血逆涌:“我就是不识好歹的人,也绝不是对你摇尾求欢的人,更不会看你的脸色行事,你要恼你要气,我也没话说,反正这日子过得也憋屈,倒不如把我丢弃不顾来得爽快。”

“说来说去一句话,你就是不愿意跟我,是也不是?”

“是!”

“好!好!好!”

风一动,眼前一花,人便失去了踪影。

月华如水,一室的清辉,抱起地上的琴,乔晨星微微一笑,笑冷了秋月清辉,天地如此空寂,寻依约的韵音,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

怪谁?无论怪谁,也只剩这具断弦的琴……

★★★

“梆梆梆”,外面传来打更声。

已经三更天了。

乔晨星放下手中的书,望着宙外在黑影中摇曳不定的花草出神。从一更天到现在,书仍停在最初一页上,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古修罗还没回来。

从那夜断琴离去后,他已经三天没回来了。

平常他都是忙完一天的工作后,便迳自回‘玄同园’与乔晨星共进晚餐,饭后,听听乔晨星为他抚琴一曲,或聊聊共同感兴趣的诗词歌赋,约三更天时分,他便强拉乔晨星共同洗个鸳鸯浴,激情缠绵后,拥着乔晨星一起入眠,一夜就算结束了。

可是接连三夜没回来了,以往有要事耽搁时,他会派人先通知乔晨星一声,让他不必等,先行吃饭,这几天也没人来传信,往日经常来的方无隅、方若愚兄弟也不见了踪影,此中缘由,不想也知。

他是厌了自己,他原是心高气傲的人,难得吐露心声,偏偏自己……一这么想,乔晨星原本无情无绪的心更烦乱了,他不知自己怎么会这样,应该恨他的,可是……

一切都是习惯惹的祸。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他的声音,习惯了他的体温,习惯就成了他的捆仙绳,把他梆得紧絮的,越是挣扎捆得越紧,紧到让他难以呼吸。

而他和古修罗之间微妙的嗳昧更是让他在习惯中渐渐沉沦,是的——沉沦,就是这个词。虽然他们就像站在天平两端,彼此之间的争执总是此起彼伏,可那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在无形中滋生的莫名情愫平息了两个极端的人。

那情愫是什么?

乔晨星心惊,不敢想,也不愿想。

他从屋内走出来,想借秋夜寒风冷静一下心情,恰巧门开了,古修罗身形不稳的走进来。

“爷!”乔晨星急忙迎上去,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喝酒了?好像还喝醉……乔晨星不由皱了下眉,他知道古修罗的酒量很大,轻易不会喝醉的,今晚为什么……

他扶住踉踉跄跄的古修罗,结果另一种胭脂花粉味又刺的他心一紧,古修罗平常只有一种沐浴用皂角的清爽味道,这胭脂……

直立如松坐如钟的男人,醉了酒也是东倒西歪的,脚步蹒跚地走进来,也不要乔晨星搀扶,晃荡着歪到床上。

已经没了月亮,只有几颗疏星凌乱地点缀着深遽的天幕,夜正悄悄,夜正寂寥。

倒了杯浓茶,想为他解酒,饶是功力非凡的人又怎样呢?醉了依然紧锁双眉,身体内的毒性发作时依然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想起他每月必经历一次的非人折磨,乔晨星便觉得整颗心都纠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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