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让小琴给你的房间换换被褥,簇新的。你的衣服,看穿得合适不?不合适让小琴给改改。”
小琴没有多话,自顾忙着干开活儿。
“师兄好用功啊!”妙音边说边走近书桌来。我忙错开两脚,试着从蒲团上下来,妙音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聊斋》和《唐宋词名篇》上注视了一会儿。
“这屋还好么?”
“还好。”
“以后换下的衣服可以叫小琴去洗。”
“不用,我自己可以洗。”
“师兄,这里的衣服都是我洗的。不用客气,反正是放在洗衣房里洗的。”
“哦,那更不用了。”
“怎么?”
“我喜欢手洗的。”
“哦。”妙音轻轻地应了一声。“师兄喜欢看聊斋么?”
“喜欢。写得可好呢,可说是天下第一书。”
“哦?真的?”“是故事还是文采?”
“是故事更是文采,还有柳泉先生对人情事故的深刻见解。”
“哦,哪天倒要请教。”
我没有应声,妙音轻轻地将《聊斋》拿在手上,随手翻看着。我也顺着她翻看。这本书到我手上算来已有十年了,翻看了不知几遍,书页已明显地泛黄,在书页的空白处,还留有许多翻看时的心得和批注。
“师姐,好了。”
“好,我们走吧。”妙音轻轻地把书合上放好。
“师兄,我们走了,有事叫我。”小琴的声音。
“哦,谢谢两位师姐。”
妙音走在前面,小琴随手将门带上了。
床单和被都是白底带浅浅的青色小花,素净极了,我于是合上眼,躺在上面休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师兄来敲门,说是陪我到各处走走。我们先是又来到了三清宫里,宫里最里进的殿上供着三清神像。外进供奉的是黄大仙,殿上高梁上挂着长明灯。神前的供桌上供奉着各色水果,供桌前是一排蒲团。大仙殿上的一角是各色的乐器,有长管,锣,鼓,笛子,胡琴,还有一座编钟和一架电子琴。看着这些乐器,我心里又略微有了些底,这些乐器我都能演奏。
三清宫前是一个小广场,最边缘处是一座石牌坊,上书“迎神台”三字。整个广场有半个是凌空建在山体外的,站在台上,山风飒飒而来,四周是山,底下是水库,再远处,是飘渺的人世凡尘了。
师兄在台上指点着说:“下面右首是万松林,再过去是大仙升仙处,右首边是万圣阁,水库边上是烧烤场,冬天我们可以去烧烤呢!”我们沿三清殿边上去,大殿边上是一溜排来的测字算卦场,也都是一色的道长在主持。道士们见我们过去,都欠身打招呼叫“师兄”。算卦场有几处清闲,几处忙碌,靠最里边的那边最忙了,有好几个善男信女在等着呢。我抬眼向师兄看,师兄随急明白我的意思,忙拉着我从算卦铺往外走“最里边那是我们院里的算命大师,他的生意最火,上海都有专门来找他算命的,他的收入也最高,每月都在六七千元。别看他三寸钉,长得不阴不阳的,他可是个难缠的人物。院里除了师太和妙音都忌他三分。你刚来,少去惹他。”
我“哦”了一声,心里也起伏了一下,在这里长住,终有一朝和这魔头打交道的。
我们又来到紧邻着的二十八星宿殿,这殿比三清殿小多了,只有一老道在值守打坐。那老道见我们来,忙起身稽手。师兄向他介绍了我,末了还说:“院长让我们看顾着他,老道又作稽手状,面上有一些谦恭。
星宿殿下面是土地庙,有一老尼在值守。老尼面很善,同我们打过招呼后,又专心念她的经了。
我们又顺着台阶下,折回从迎神台下过,到万圣阁。一路上台阶漫漫,台阶旁或是花草,或是古木。到万圣阁有些路途,一路上的台阶都很洁净,到迎得两名正在洒扫的小厮,才知道整个道院早晚都有人打理。两名小厮见我们走去,拄着扫把立在阶边,恭敬地叫了声“师兄”。我想,他日,拿把扫帚,静静地在这里扫上一天的台阶,也是一件好雅致的事情。
万圣阁比上面的宫殿要清闲得多了,只有一个小道士在当值。阁里供着的是历代皇帝的灵位。殿前的香炉也只有一只,里面的香也插得稀疏多了。小道士坐在蒲团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经书和一只不大不小的琴。师兄照例介绍了我,小道士谦恭地叫了声“师兄”。我随及应了一声,然后环顾了一圈大殿,走出殿外。隐约听见他们还在说着话。大抵是小道士向师兄诉苦,说下面太清闲,希望师兄调他到上面去。师兄说,他也不能帮他什么,最后又努努嘴说:“以后让师兄帮你哦。”我没有明确他们说什么,也没有应声。
万圣阁向左拐就是我来时的山门了,山门口是道院的宾馆,我们没有拐过去,就按原路返回了。路上,师兄向我说了些在万圣阁小道士小顺的一些事,说他家里穷,还有好几口病人,因院里的各人收入跟职位有关,更和捐助的香火钱挂钩,他每月的收入少,还每每要看顾家里,希望我以后能帮他。我能帮他什么呢?师兄对我的态度仍是很殷勤,还时时地想拉我的手,我都尴尬地回避了。
回到三清殿前,一帮道友在做晚课。钟声中,一白须老道领着一队道士在团团作舞,队中居第二位的身着白袍,俨然便是妙音。蒲团上跪着一排道士,还有几位善男信女,院长也跪在一边。听着这清音妙律,和着这幽僻所在,顿时忘却了所有的俗念。我不由自主的边上的一个蒲团上跪下来,合上眼,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想想,只觉身心一阵空旷。音乐声不知在何时静了下来,却传来节奏平和的木鱼声和“喃喃”的念咒声。我睁开眼,作舞的道士们已鱼贯出去,妙音在队中仍是那么显眼,如袅袅而去的仙女,真的是不染一点尘气。师兄和院长还跪拜在我身旁,我双手按着蒲团,试着站起来,双腿已不听使唤,麻木了。院长睁眼看着我说,“还好么,这里?”“还好,刚才感觉很好。”“德清,等会儿带师弟一同去用膳,我就在自己房里用了。”师兄唯唯应着我们告退着出三清殿来。
出殿来,正迎着妙音和小琴妙音说:“两位师兄,随我去取捐银吧。”师兄马上应了一声,我不知细就,也随着他们一道走。到算卦处,小琴拿出钥匙打开一个个捐助箱。妙音让各自的道士清数自己积累的善款,有几百的,有千把多的,妙音一边将捐银放在小琴的包里,一边登记在册。到了最里边的铺子,见一个小个子道士长得极猥琐,没有胡须,没有喉结,看不出他是男是女。只见他早已咧嘴在笑,“师姐,今天又带新伙计啦!”
“少贫嘴,小心我撕你。”妙音冷冷地说。
小琴打开锁,让他自己清点。
“还是师姐帮我点吧。”
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