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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记
仙缘记
一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传
年夏末；我背上行囊；踏上金华北山出家之路；一些些的悲壮；一些些的凄凉。父亲在年幼时也曾出家入过道。我曾追问事情的原 ，父亲或是闪烁其词，或是顾左右而言他，终不给我一个清爽的解答。而我确又拾缀到他修道已深的确凿，传说年仅十二三岁的他已能独立主持“过王、过灯”等阴阳道场。而今，我怀抱行囊，在步父亲的老路，终于刹那间明白了父亲当初的无奈——在动荡、孤苦的年代，道院不是最好的世外桃源么？而我现在呢？是避世、是修行、还是……
山道蜿蜒而上，夹道的是茂盛的青棵，偶尔见几棵突兀而怪状的松树，大仙当年修身之处，到底不是平常的毛山。山并不高耸，盘旋的山路中，早已望见三清宫的金碧辉煌了。山门外，大师兄已等候多时，他抱过我的包，殷殷地说：“院长和师太才记挂着呢，正等你一起用膳。”师兄一袭灰色道袍，穿戴很是齐整，笑时露出一副很白很整齐的牙。只缘因他已有三十几的年岁，我便不用红唇皓齿来形容他。师兄带我从一条宽而直的石阶直上三清宫院长和师太还记挂着呢。”
三清宫建在山中之山的峰顶上，两翼是连绵的山脉，背靠的是座高耸的大山，山下是一潭圆形的大水库，整个座势如一把金交椅，真是显山藏水的一个好地方。宫前的三只乌黑的大香炉上还齐齐的插着香，升着袅袅的烟，到处弥漫着微微的香味。师兄们早已做完了晨课，有几个还演练着乐器，有几个在复习着课业，往来日值的小厮们，见了师兄都恭敬地停下来叫“师兄”。师太和院长在别院的蒲团上团坐着，聚精会神地念着经，师兄轻轻地走过去，俯身在院长耳边说了几句。院长“哦”的一声抬起头来，我急步走过去，叫了声“院长”，又微微转了身，叫了声“师太”。师太已有些老态了，面目慈祥。因同院长同居海外，或有不寻常的牵连，她在道院中有不寻常的地位。这在我日前来探访时已有些了然。加上院长又时居海外，整座道院居实权的该是这老太了。
院长起身让师兄把包拿去放妥，并带我们去用膳。用膳的地方在三清宫左手的素食馆。师兄走在最前面，接着的是院长和师太，我紧随其后。饭厅里已有十来个道兄在用膳，见院长来了，都放下碗筷，欠了欠身，叫声“院长”“师太”。师兄把我们领进了一间雅间，探寻着问院长点什么菜。院长脸上毫无表情，答道：“捡新鲜的叫他们上，叫音儿来一块儿用膳吧。”师兄笑着唯唯应诺。雅间布置得很古典，师太挪开临窗的上首位子让院长坐下，自己紧挨着她。我在和院长隔了一位的位子上也落坐了。院长微微伸出手招了一下，说：“都是自己人了，坐这儿边吧。”我抬头迎着院长的目光看去，感觉到一丝的笑意，我于是站起也挨着她坐下。
服务生端上来几杯茶和几盏茶点，院用手示意我用，我微笑着点头。院长白晰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衬着那件白色的道袍，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端着茶，微微地啜着，院长和师太都不作声。外面的道友们也在静静地各自用膳。
一会儿师兄回来了，后面随着的是一位年青的道姑。也是一袭白色的道服，留着披肩的长发，身形消瘦，面庞却美丽无比，也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不发一言。师太用手示意坐在她身旁，她走过去，轻轻地挽起长袖，又从身后拢了拢道袍，优雅地坐下来。师兄也在我下首坐下来，他一坐下来，就示意我们品茶，于是大家都点了一下头。
菜很快就上来了，上了满满的一桌。有鱼、有肉、有虾、还有蟹，每盘菜上都插着一双筷子。我随及明白该是先把菜夹在自己的小碗里再吃。
院长见我们都没有动筷，开口说：“我们吃吧。”她先拿起筷子，为我夹了一块肉，一只虾在碗里。我欠着身微微应和着，察觉那年青的道姑一丝异样的目光审视了我一下。我低下头，仔细地嚼咽着鱼虾，鱼虾是用不知什么料做的，鲜嫩而有滋味。院长依旧没有动筷，师太也捡了几样菜夹在她碗里，又夹了几样在道姑的碗里。大家于是各自蒙着头在吃各自的。没等我吃完，院长夹给我的，师兄已在我的碗中夹了满满的一碗了。我笑着说：“我自己来。”师兄殷勤地笑着：“多吃点儿。”
师兄又伸筷为道姑夹，被道姑迎手挡开了，“我自己来。”好冷的声音。师兄不自在地缩回了手，掩饰着：“大家多吃点儿。”院长微微应了一声。鱼、肉都做得极为神似。更为惊奇的是，还些些有鱼，肉的味道呢！我不敢发太大的议论，只笑着说了一句：“这菜做的真好。”院长又微微点点头说：“多吃点。”
我匆匆喝了一杯饮料，又要来一小碗米饭，匆匆地扒着。师兄见我碗中的菜稍浅下去点儿又要来添，直到我扒完了小碗米饭，菜碗中仍是满满的一碗。师兄又在我吃饭的碗里盛了半碗汤，说：“这是三清汤，还鲜呢！”我又一股脑地喝了下去。对面的道姑时时瞟着我，见我喝完了汤说：“我听说师兄有些文才，我便出个机对如何？”刹时，院长，师太和师兄都一齐瞧向道姑。院长并不拦阻，只是说了声：“妙音，不可对师弟无理。”我是应约来帮院长编修经史的，自然不给这个小丫头给蒙了，只得推谦道：“师姐不要太难我哦。”
道姑已迫不及待地出了对子了：“喝过三清汤，从此俗道两隔。”
“行了拜师礼，自然尊卑分明。”我不假思索回应到。
道姑思忖了一会儿，微点了一下头说：“还算凑合。”
院长微微一笑说：“从此大家是一家人了，也不要讲什么尊卑，你们要互相照顾。妙音，德清你们要好好照顾师弟。
师兄唯唯应着，道姑脸上也有一丝得色。
一顿饭就这样匆匆吃完了，桌上还有一桌的菜。
饭后，院长让师兄领我去禅房安顿，又嘱托了一番。
师兄领我到禅房，所谓的禅房，也是古朴有致。房间很宽敞，有沙发，有茶几，一张软床，有卫生间，房间还装配了空调。靠窗的位置有一书橱，里面摆满了书，大多是道教类的。唯一与家常房间不相类的是，书橱旁边的挂钩上，挂着一个蒲团，会让人时时想起的是要静坐参禅，静心修行。
师兄告诉我，这是院长以前住的，她现在时时不在这里，回来就临时住在院长室的套间里。师兄又和我说起道院中的许多典故。自院长下，还有几位德高望众的老道士，他们只管每日的早晚课业。平常院中的事务多由师太处理，而院中的财政收支则由妙音经手，不用说，许多事务的经手则是师兄了。我们住的禅房有三层，位于三清大殿和素食馆的中间。大师兄住第二层，我们这第三层住有师太和妙音，另外两个小尼姑。师兄又说要带我到各处去转转，我说，等稍晚点儿吧，大家先休息休息。师兄很随人意，很会殷勤地笑，笑着露出一副雪白雪白的牙齿。
师兄终于要退出去了，末了，他还是说了，我住的禅房是最好的一间，无论位置与布置。其实我一上来就知道了，只不过经他一说，心内惴惴的。他，师太，妙音，会不会有我来争宠的嫌疑呢？
我推开大窗，四周的山近在眼前，房前的苍劲古树也依依在窗前，好一处悠居所在。山上的气候凉多了，根本勿需开空调，窗外凉风阵阵来，我的心灵终于有落脚之地了。
二
是近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岳阳楼记
我把行囊丢在一边，先在书橱上拣视了一番。书橱上放着的大抵是说教的。有各式经书和道教音乐。我随手翻了翻，里面有好多字不认识，幸好书橱上还有一套辞海在上边。书橱下边的横摆上还放着许多杂志。有《中国道教》，《道教文化》。我把辞海摆放在书桌上，又挑了一本《清心普咒》放在边上，又从行囊中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聊斋》和《唐宋诗词名篇》摆在一起。
书桌上还有一个古藤雕作的笔筒，边上是一部电话。闲着无事，我便取下那蒲团，垫在木椅下上，上去端坐了起来。“咚，咚，咚”“师兄在房里么？”“门开着呢，请进！”门轻轻地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小尼姑，手里捧着一方被褥，被褥上放着一套灰色的道服。小尼姑怯生生地在门口站着，我说道：“进来吧。”小尼姑往里走了进来，后面却是妙音轻移莲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