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敬酒,敬不下去斩敬酒的美女,我敬你老汪的酒,你不喝,我只好把这杯子摔了!”拾起杯子就要摔,汪秀哲连应着“喝”,陪着笑脸喝下去。
无精打采的马晓喝得孤独,别人主动要意思上杯,他不领情,当喝红了眼的汪秀哲客串来要与他喝杯时,他给了友好一脸敌意,已是不知姓字名谁的汪秀哲上来执拗非来杯不可,他翻眼说了一声“好”,拾起杯了向汪秀哲端在空中多时的杯子一个响碰一气灌下去,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示意再斟。汪秀哲不敢不陪,两人不管什么名堂一杯杯直灌。杨泉生让适可而止,倪诚便与杨泉生来上个三五杯。
雅座里传来猜拳声,老师们心里也痒痒开,纷纷猜上几拳。宋志林面授了“一只螃蟹八个爪,两头尖尖……”的螃蟹拳,早就精于此道的还是新学来的,纷纷喊叫上一气,大厅里就比雅坐间热闹得多多了。
饭店老板又喜又忧地陪着小心把这些客人送走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回到学校的三十多人装回来了不少于五十斤酒的学习成果,这些成果回到学校就挥发开来,会山中心中学的睡意化为醉意,震荡起来。
被架回来的黄其善一进校门就大公无私,装来的酒菜是学校的不能放在自己肚子里,先让水泥路面沾上一滩一滩的光,体内已生化的酒精产生的能量同时向外流泄:“他……他是什么东西!石坡……没、没我会山一个角!……绝路?哑巴……不、不是好人,我要让他们看看,我是……”
汪秀哲的私心重一些,把酒菜装回宿舍才往外倒,酒菜很快倒完,无尽的情感却难以倒出来,大喊“他娘的”,东踢一脚西踢一脚,弄得咣咣啷啷响出架子鼓的音韵。别人给递上水,他喝一口便把杯子摔到地上,让水再把地下的酒稀释几个百分点,直折腾完过多的能量,倒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嚎啕起来,哭喊已变为“俺的娘”了。
倪诚夜半更深想起一件事,必须找叶梦说话,几次念念有辞地踉跄到半路被人拖回来,瞄着月色下幽幽闪烁的双双眼睛,大骂这些人用心不良坏他的好事,大喊够没醉唱道:“酒可好,不可骂座,你们喝了酒却来骂我,我有气啊!气可有,不可越理,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还要明确,色可好,不可伤生;财可好,不可昧心……”
冯升平也醉了,一开始醉得不癫不狂,只是泪水涟涟,低说一阵高说一声“我不行”,后来便走向不言藏否的准则反面,大叫:“谁也没了不起的,我不行,谁行?都高明到哪里去了?语文?王业坤走了,文革的高中生,没多少能耐,不就有点经验吗?喔——,经验值几个钱?马晓,嗯!”看看躺在地上的马晓,“你行吗?嗯,算你行!欧阳,神神乎乎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中师生啊,人家瞧不起,没一个帮我的!天呀,我哪里不行?我的字上学时就呱呱叫响,会山谁能比?老头儿写得好,他是老朽了!哈哈……谁能知道什么是朦胧诗?发表不了?我花上六千元买个书号自己出个集子!中国人不赏识?外国人会看的……”又哭上一阵,言语粗鲁起来,“他娘的郑培才,耍我!我、我和他豁上,我、我把他的儿子杀了!……程立达,什么玩艺!整天蹦来蹦去搞阴谋诡计,牛利众,不就是玩大娇那把扇子的本事!他认为?认为个狗屁!认为这个地球是他家的一块大石头!黄其善是个菜包子,哈哈!……”
那边更是热闹,穆春学要去找人拚个你死我活,丁庆繁非要电老鼠不可,没老鼠了,非要找几只比中国人繁殖能力还要强的母老鼠养起来,养得鼠子鼠孙满堂。
醉得文明的当数杨泉生,老老实实地吐净后,半躺在床上擦抹那涟涟泪水。相比之下马晓醉得最是粗野,被人按到床上,次次又猛地挣脱翻下床来,再上去几个人把他拉起来,他打一个挺,“叭”地再跌落到地板上,再没人敢拉。是应让他借冰冷的地板清醒一下了,他现在已不知自己是什么,一个劲重复“老师是什么”,没人回答,雅兴大发唱起来:“对案不能倚,拨剑倚柱长叹息,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
董全兴在骂自己是狗、张兆国闯进女生宿舍教学生小曲儿、彭凌骂女朋友的伯父、小刘拖着铺盖说下海去……
闫玉东不愧是学校年轻教干的中坚力量,醉话说得有理智,反复让细心伺候的妻子凑出一千元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个数凑足,他要到镇上送礼去。妻子好言安慰一通,他纳头倒到床上就进入梦乡。听他“当校长”的呓语,看他喜孜孜的神容,这梦定然十分美丽。
牛利众自然是大骂偷觑他与情人幽会的小人,骂够了,一个个耳光向自己脸上打去,直打得安顿他的老师们吓得七窃尽圆,惊呼牛校长疯了。
唯一没醉的耿会计忙东忙西大半夜安顿众人,也没把颠倒了的乾坤颠倒过来。没去学习更没喝个痛快的人大都围着兴奋的取经人转,有了积上三年阴德的好机会,由此也高兴得很。
远远近近,一个主旋律在飘荡:
哦!我醉了——,狗醉了——,会山中心中学醉了……
第二十章 三
又醉过来的会山中心中学在黄其善心中是迎来了一轮蓬勃艳阳,他把取来的真经与自己比金子还宝贵的经验完璧一体,推行开教师“一日十查两点名西天真经坐班制”与学生“九百九十九条规范管理制”。当然,还有他心中明确不便言明的“革命小酒加恩威并济制”。他到镇里汇报这伟大工作,得到了王大胡子肯定与赞赏。
黄其善亲自领衔,成立了甲乙两班倒的量化考评领导小组,实施对师生从早操始到熄灯铃止的不定时十次抽查与点名。明文规定:考评人员踏进办公室的一刹那为止,不在办公室与课堂上的老师算旷工一时,罚款两元;在办公室却屁股不在板凳上的或屁股在板凳上谈说与办公无关的话或做与教学工作不相干的事,罚款一元;不准时到会的,罚款五元;县统考低于前十名高于前二十名的,留用半学期查看,低于二十名校方勒令其自谋职业。
新政策实施宣布会上,老师们提出这次全面整顿教学秩序的同时,已成为危房的教室也应进行处理。黄其善又被勾上头疼事来,他也是为此时刻担心着,向乱吵的老师们高声道:“对这事我比你们还急,向镇上反复打报告十来次了,镇上说等再放了假就办。”
“我们先暂时修缮一下不行吗?”有人道。
“修、修、修!这房子不能修吗?只有推倒重新建。”闫玉东焦心地道。
“大家甭担心,我们没做亏心事,老天爷不会给塌天大祸的。”黄其善道,“痨病屋不塌,是老人们流传下来的道理。”
老师们继续哄闹下去,郑培才们叫闹得更欢。闫玉东板上一脸威严道:“有的人借题发挥,想扰乱学校工作大方向,老师们跟着瞎起什么哄!我在这里作出警告,谁也别想趟混水,学校要坚决贯彻新条例,不会让破坏学校工作的人有机可乘!”
新政策实施动员会结束,无精打采的老师们回到办公室。到石坡学习的班主任中有人稍有警觉,大部分老师对校长郑重其事的报告无动于衷。丁庆繁桌上一盘相棋凌凌乱乱地摆放着,组长汪秀哲劝其拿回宿舍,他不予理睬:“放心,千条条万杠杠误不了在办公室下棋,校长要管的大事多得很。”这话引出大家的议论:
“校长是发高烧说胡话,要不就是处于失重状态,你明天问他在会上说了什么,他才记不得一点呢,等他清醒过来想想说了那么多狠话,不把自己吓死才怪呢。”
“校长的话是分子为零的分母。”
“什么十查万查的制度,是不会反应的化学反应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