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森罗地狱的边缘,幢幢鬼影如同藤蔓又如同青烟,将他由下而上的攀附缠绕,往那看不见的黑暗里坠下去。那冰凉僵硬的肢体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掌之下,他废力抓住的那只手,他以为是一个生命,或者至少,是一个人死后所能拥有的唯一的安慰。可现实残酷的一次有一次击穿了他,那些无法分辨的残躯,那些逐渐微弱的呼喊,还有那些……获救后因无人医治而躺在街边静静死去的人。
而那根预制板中伸出的铁丝又仿佛一根尖细的长针,血淋淋的扎向他的心脏,简直要扎透他的灵魂。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痛与愤怒过,仿佛地狱里腾起的火,滚烫却又异常的冰凉。
他深陷回忆的漩涡,月光穿透那扇狭窄的窗,依稀有歌声在无人的山谷里呜咽。那是一个噩梦的开端还是结束?他挣扎着伸出手去。
指端触摸到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体。
这种毫无侵略性的柔软如同一段叮咚的音乐,带着宁和的安慰,他不自觉的握了上去。
“谢老师。”是陈苏木的手。
他正握着他的手,睁大的眼了然温和,撒满宁静的月光。
他动了动喉咙,却没说出什么来。只是下意识的握紧手上温热的温度,这热度不高不低,带着生命特有的气息。他用拇指贴近他的手腕,脉搏一下一下稳定而有力的跳动。
“你永远无法描述一个生命的死亡,也永远无法描述一棵树的生长。”他忽然喃喃的低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龟毛男!什么叫龟毛男!到第31章才牵手!
32
32、十年 。。。
陈苏木回到报社后,迅速整理素材,形成一份格式标准的报告提交上去。朱云笑眯眯打量着这位经营团队里唯一的前线代表,黑了,瘦了,重要的是,眉眼间多了一份坚毅与担当。
“朱姐,谢谢你。”陈苏木真诚的感激她。
“我只是帮把手,小正太~”朱姐飞着眼角笑,“还没到感激的那天。以后再说~”
陈苏木不解,但也只是撇撇嘴,没再追问。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搞定药商。无论如何,钱是要的,而事情,总归也是要做的。
当他熬了两个通宵仔细研究了药商这几年的市场情况,以及同行和医患人员的反应以后,终于干出来一份完整的营销策略。
朱云叫上洪桥一起看,思路可嘉,从全年整合营销着手,提供了全套市场层面的解决方案,而将救灾药品支援化成一个极细微的动作。三人加开了BS会,在具体策略上做了一些发散和调整。翌日,朱云就带着两员爱将奔赴了战场。
长达一个多月的拉锯战,确定大方向,梳理小细节,最终以原来标的的7折拿下。因该药商原来并无宣传预算,此次可算一次成功的借船出海,陈苏木终于从过去循规蹈矩的策划模式里蜕变出来,成为毫无争议的顶梁柱。
合同签署,洪桥拍着陈苏木肩膀笑,说她养他这么大,终于可以做第二步了。陈苏木佯装惊吓说什么第二步?
洪桥与朱云一起将媚眼飞到了鬓角。全部门一起打了个寒颤。
第二步就是部门结构重组。这时洪桥初进策划部时就与朱云制定过的一个长远计划,计划实施的前提是必须存在第二个顶梁柱。如今有儿成长如苏木,洪桥又正好从哺乳期解脱出来,重组计划正式实施。
权责划分,职能定位,激励大纲重新调整,招人……一干人等忙得昏天黑地。
一次饭间,十几个人边吃边忆苦思甜展望未来,朱云夹了块酿青椒感慨:“当年宋祁说我肯定栽,现如今非气死他不可。”
彼时陈苏木正忙着喝一碗粉葛鲮鱼汤,只觉得这个名字似曾听过,却也并未在意。
那批药最终安全抵达了青川,接受者是救助中心的负责人,药品比原先预计的多,并为几个重症病人特别提供了特效药。虽然时隔较久,但正如谢沉钩当时所说,“做了总比不做好。”
这期间陈苏木和谢沉钩通过几次电话,话语寥寥,交换彼此近况而已。陈苏木隔着电话,听到线那边仍旧淡淡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还是觉得那个月光下的夜晚缺乏真实感。
但只有那个晚上,陈苏木才能将现实中与字里行间的两个人重叠在一起。
“苏木,你的画我拿了一幅。”谢沉钩说。
“我知道,我看到了!下次撕整齐一点!”陈苏木笑着抱怨。
“第一次,没经验。”谢沉钩言语里压着隐隐笑意。
这个人仿佛终于开始从那清汤寡水的行为模式里,逐渐露出来一个真实的内里。陈苏木翻了翻眼睛,心下暗暗将功劳收入自己囊中。
“苏木。”谢沉钩顿了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你的理想,还在坚持吗?”
“在。”陈苏木不假思索的说。
“从未变过吗?”
“没。”陈苏木十分坚定。然而很快又犹豫了,“不……,曾经丢失过十年。”
谢沉钩那边沉默了下来。陈苏木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到他蹙起的眉头。
“但是现在我找了回来。”陈苏木补充道,声音轻快明亮。
那边仿佛松了一口气般,“会再丢吗?”
“呃……”陈苏木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但至少……现在我还会坚持下去。”
谢沉钩终于轻轻笑了出来,“好。那以后给我讲讲那十年。”
陈苏木一愣,在思维令他悬崖勒马之前,脱口而出,“好。”
后来的几个月里,陈苏木常常想起这通电话。谢沉钩在那边不同寻常的问题让他对后来的事情有了隐约的预感。而这使得当时的对话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承诺。
是的,承诺。
那个嘴角坚定,总是一派书生意气的人定然是在某个角落,做他一贯愿意的事情。为了探明真相不惜以身犯险,再将胸中万千丘壑化成笔底烟霞。
不那么热爱读报的陈苏木开始坚持每周三看报,翻检深观,也翻完全报的每个角落。
但谢沉钩这三个字始终没出现。
有意无意中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但大家都忙,《七日谈》里的记者长期在外也是完全正常的事情,陈苏木并不能得到更切确的关于谢沉钩的动向。
那个人并不是单纯的白面书生,总能保护自己全身而退的吧。陈苏木在繁忙的间隙里安慰自己,偶尔试着拨一拨那个关机的号码。
10月份的时候,陈苏木终于完成了志愿者的组织和培训,以及相关物资的筹集整理。国庆节一过,就带着十几个人回到四川。
池有间故人重逢,十分高兴,叫了苏陌过来喝酒。两人在青川那点子小事早就泯然一笑,陈苏木被两人揶揄了半天,喝了不少。好在他一向酒量不错,三人十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