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悔了吗?我有退路吗?我还能去找谁吗?
我在被木华“退”了后,确实有过彻骨的心凉,我后悔过,因为木华的欺骗,我恨他!但常常夜深人静时,木华就会来到我的梦里,和我相会。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我梦见我和他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嬉笑着,奔跑着,他红色的衣服在绿草地上好醒目,他不是总穿白色衣服的吗?我追逐着他,他却总是朝着没有绿草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回头象我喊着,睿!,睿!我总是追不上他,我要他不要跑走了,不要!但他却象没有听见似的,我追不上他,一晃,他就模糊了。我每次惊醒后,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想象着重复出现的梦境。我不知道那个梦代表着什么。
终于,有一天,我寻到一个被水城人认为的很灵的算命瞎子家里。那是个很偏僻的小楼,那楼房不是瞎子的,是他租住的房子。走上油啧麻噶的楼梯,那人就在一个窄窄的楼梯间住着。房门敞开着,永远也不用担心有小偷光顾。还离着好远就听见一阵沙哑的琴声从屋里传出来。听曲声很是“字正腔圆”,但可能是那把琴太破的原因,本来很动人的旋律在冲出喉咙时,很受了些阻拦,嘶哑憋屈。拉琴人就是那个瞎子老头,正摇头晃脑地拉着一把胡琴。我轻轻敲敲门,老人停了下来。
不用敲,你上楼来我就知道你是来找我的,你就站那里吧,这可没你坐的地方。老人说。
我弯下腰悄悄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看不见,否则怎么就知道我是来找他的呢。
别看了,我又瞎又瘸呢。
我吓了一跳,又被他“看”见了我的举动。我不敢妄动了。按他说的,站在门口。
老人胖胖的脸上星罗棋布一脸的天花坑,没有胡须,不象有的盲人还可以睁着眼睛,把无神的眼白翻动着,老人双眼紧闭。我有点害怕,屋里也确实没有别人坐的地方,我也不会进去坐。我赶紧说明来意,我要他给我解梦来了。
恩,听完我的梦,老人哼了一声。
不成了,你们,他说。(我当然知道我和木华是不成了,但我想听听“天意”。)
为什么?
梦里他穿着红衣服,说明他心情焦躁,他朝草地外跑去,说明他不敢在这样的地方呆着。草地是绿色的,绿色代表春色,春色代表什么,你知道吗。老人一句接一句地说着。我没出声,他继续说,春色代表男女之间的事。你和他是不成了。有八字吗,要我算算吗?我没有木华的生的时辰,我只有自己的,老人说,要算命,八字一定要准,也就是年、月、日、时,都要准确。我试探着报上自己的“八字”。
不过,姑娘,你的八字还是不错哦,“婚姻齐福,贵人多助”嘛!我看不清楚他手里的那本黑黝黝的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那几句话的。我对那几句话没有在意,我关心的是那个纠缠我的梦!
我没有木华的生庚八字,就是有,又能怎样呢,我和他今生是不成了,我不过想看看我的梦是什么意思,其实,只有自己明白,我心里把那个梦看成了一根“稻草”呢,我就象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也以为抓住了一条旅游船能救自己上岸还可以逛遍风景名胜。
听完老人的“解”,我心里好笑,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我还巴巴地找人来解,还是放不下他,我知道,木华今生在我的生命中也象纹身一样,是刻在我肉里的东西了,要去掉,只有剜肉了。我留给老人两张五元的钱,老人接钱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嘶哑着问我,发财了,姑娘?我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赶快走下楼梯。
十六
吴霞开始没有说水木华的情况,后来在我的一再求情下,她朝我死劲白了一眼,说,你就这种无用的东西,人家快把你害死了,你还惦记别人,你他妈的也发个狠行么!我知道她心疼我,赶紧说,我不是惦记他,好歹我和他好了一场,他的情况我关心关心不也很正常吗,我现在早对他 没感觉了,我笑着说。吴霞说,你呀,前世里只看做了几多恶人,今生还债来了。
这句话,吴霞早说过了。那次我被郭建军打了之后,吴霞到水城来看我。一进病房门,看见我浑身被纱布裹着,我母亲正在给我艰难地喂水,吴霞手里的东西一扔,就抱着我嚎了起来,一边嚎,一边说,你呀,前世里只看做了多少恶人,今生还债来了!那一通嚎哭肝肠寸断,引得我的母亲又一次悲从中来,只哭得昏天黑地,我浑浑垩垩的似醒非醒,医生赶快跑来干预了:你们还让不让她的伤口愈合啊?你们这样哭不是把她往死里哭吗!母亲和吴霞一听,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去那冲天的悲伤。那次吴霞陪了我一个星期,天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死狗日的水木华,死狗日的郭建军,老子迟早要整死你们!整死你们!
今天吴霞又说我是还债来了,我知道她“恨铁不成钢”,我想忘了过去,我也尝试着忘记,但一有“风吹草动”,我就坠入了过去的时光。和木华的点点滴滴的小事都会一一浮起。
我现在看见下雪就百感交集,和木华在一起时,我们每年的下雪天,都充满了情趣。白皑皑的雪地里,到处是我俩留下的足迹,我们专门寻找着那没有人踩踏过的干净的雪地走着,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什么,好象有永远也说不完的话,和他在一起,雪天都不冷了。木华时不时地给我紧一紧围巾,吹吹我头上的雪花,有时候用手在我冻红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一刮,这个时候的木华,就象一个父亲在呵护着自己的孩子,我有被父亲宠着的感觉。那时,真的想就这样永远走下去。
有一年下大雪,我和木华到黄鹤楼去看雪景,那天可能太冷了,没有什么游人。我们爬到最高处,心情好极了。木华突然说,睿,你以后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我见他深情脉脉的样子,想捉弄他,就说,我现在就要。要什么,你说,他得意地笑着问。我要那个铃铛,我指了指眼前楼角上的风铃。黄鹤楼的每一层的翘檐都有许多风铃,要去摘那风铃,必须爬到屋顶,在光滑的琉璃瓦上爬过去,才有可能触摸到。别说今天屋顶上都是雪,就是干燥的时候,也是很难摸到那些风铃的。我是开玩笑的,谁真要那东西。木华一听,二话没说,双手在栏杆上一撑,就跃上了琉璃瓦。我吓了一跳,赶紧揪住他的裤脚,求饶地说,我不要了,快下来。木华从屋顶跳下来时,我紧紧地抱住他,幸福得要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