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找了几天,不见踪迹,”沈霖摇头,“能确定的是,他已经不在西关了。”
我一听又有点压不住:“那你就不管他了?把人都带走了他有事怎么办?”
“怎么能不管!我召逆水来是做什么的!”沈霖也有点急,沉声,“不把人带走,难道让大军一直驻在西关?才议了和,不按约撤兵怎么行?还是让十万人一齐出去找皇帝?”
“可是——”我皱眉,“你不留下来,逆水一插手,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不管是困在哪里,他自有护身的能力,身边还有傅鸿雁,尚不算最紧急的,”沈霖面色凝重,“要紧的是京里,这边要是按兵不动,京里恐怕一天都等不了。”
我低头想一下,道:“就算能拖,也就这几日,等銮驾到京,他不出现,你还能如何?”
沈霖点头:“所以我更要随军走,盯住这几个将军统领,他能及时赶回便罢,倘若一旦有变,最先拿到兵符的,是我。”
我听了一愣,不得不说,沈霖谋划的比我深得多,我心里只想着一个景熠,沈霖却在帮景熠想天下。
沈霖手里虽然没有兵权,但一旦军中有人谋反,他可以直接拿下统帅,不管明夺还是暗杀,总是能擒贼擒王,切断兵力,到时候单靠京里那几千人,量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再说,”他停一下又道,“皇后去灵山祈福,天下皆知,我想着,这代表你脱身的可能性大一些,那么一旦你往前线来,加上逆水的人,又哪还需要我耗在这。”
我知道沈霖说得不假,要暗中寻人,我和逆水堂要比朝廷的十万大军有优势得多,于是总算心下略平,点了头,问:“可有什么线索?他不在西关,能去哪?”
沈霖皱了眉,一字一顿:“关外。”
“西域?”我愣一下,“难道——”
他面上沉一沉:“这里面有些奇怪,那日他出去没带几个人,也没留下话,想着该是办什么私密的事,或去见重要的人,遇袭之后这边几乎把西关翻了个天,也没见踪迹,照理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快,唯一的可能,就是出了关。”
“如果出了关,那必定外头是有接应,你带人去找,不要声张,关外是三国交界的地方,战事刚休,要慎之又慎,我们对外也只声称是不见了一个将领,”沈霖迟疑一下,道,“你知道,他不是能轻易被拿下的人。”
“你是说——”起初我没能明白沈霖的意思,怔得一下才试探着问出口:“他不是拖不了身,而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那样,倒还好了,”沈霖又是摇头,“但已经一连多日过去,明知道会造成京里大乱,他哪会那般没分寸。
说到这,沈霖目光一凛,满面担忧:“就怕是有什么比京里更严重的状况,拖住了他。”
沈霖的话让我愈发觉得忐忑,混乱之下,唯有沉默。
“言言,你面色不大好,”少顷沈霖叫我,“才两日你就到了这,赶得太急了。”
我闻言淡笑一下,刚要接话,见萧漓匆匆走近,冲着我道:“刚接到信儿,城主在找你和黎原,说有要事。”
我一惊,忙问:“他在哪?阑珊呢?”
萧漓道:“都在京城。”
心下稍安,此时沈霖问:“消息是什么渠道传过来的?”
萧漓愣一下,道:“迎风那边发的消息,证实过了,并无可疑。”
沈霖默然片刻才开口:“回信说我在路上,联系不到落影。”
萧漓点头离开后,我踌躇一下,问:“沈霖,你觉得迎风那边,是不是有了问题?”
“现在有问题的地方很多,一时看不清楚,只能保守些,”他叹口气,“无论如何,你的位置不能暴露,只管找到他,迅速回京。”
千头万绪无暇顾及,只能暂且甩开,我知道景熠面对的都是大事,大到他往往必须做出牺牲,有的时候牺牲的是别人,有的时候,就是他自己。
而眼前我唯一能做的,是到他身边去。
与西关城内的井然繁荣相比,一墙之隔的关外如同两般天地,除了间或经过的商队车马,大片荒原杳无人烟,这会儿看过去,更多的还是战争的痕迹,或乌黑焦黄,或残破不堪,全昭示着不久之前那一场惨烈。
此处往西是盘踞西域一隅的瓦刺,往北为地广人稀的北蒙,大夏朝建朝百多年,一直占据富庶中原,与邻国虽未有相互臣服,却也还算和睦,无论是通商还是边防,纵有摩擦,尚不算成仇。
然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就是发生在国土几乎同等广袤的大夏和北蒙之间,来得突然,胜得也不艰难,大捷几场,景熠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皆大欢喜的议了和,明显的让北蒙得了便宜,我不懂还会有什么棘手的事缠下他。
战事才休,北蒙那边大军还未撤净,景熠或主动或被动,决计不会往那边,所以只能是朝了瓦刺。
苍梧是瓦刺距离西关最近的一座大城,担心人多惹眼,我叫萧漓把人分了几批进城,一进城便全力打探消息。
尽管逆水堂内人人皆是精英,但苍梧城毕竟不小,周围还有好几座中小城池环绕,在这个地方,我们甚至都没有当地帮派可以仰仗。我以为寻到蛛丝马迹会是费时费力的过程,甚至做好了掘地三尺的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消息竟然来得全不费工夫。
不出半日,多条线索收集上来,全都指向了苍梧城内的一座萨郡王府,原来并不起眼的一处外放郡王宅邸,却在三日前突然被重兵围守,不知是在守什么,抑或是防什么。
重要的是,他们同样也在找人。
已经在城里城外搜索了几日,力度之大之严前所未见,并宣称任何人有所收留隐瞒,就地格杀。
听到这里,我几乎已经可以认定这等状况必与景熠的失踪有关,需要确认的是,景熠到底是被困在里面的人,还是正在被追捕的那一个。
为免打草惊蛇,我决定先去那个郡王府探一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千里孤君陷(四)
无论是建筑规模还是气势,这座地处边城的萨郡王府都远远比不上京城的那些个亲王府邸,从一些斑驳来看,甚至略显颓败,可见其主人的确是没什么地位的外放之流。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此时守卫的严密程度却比之皇宫更甚,越过最外圈的兵士并无难度,但墙内三五步就是人,由杂乱的声音气息判断的出,隐在暗处的只会更多,饶得缺月漆黑,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去也几乎没有可能。
没有正面冲突的必要,我暗中绕到守卫应该薄弱些的侧面看了一下,依然如此,一时无缝下手,直让我堪堪皱了眉。
正此时,大门那边忽然骤乱,打斗声起,惹得我一惊,最先想到的莫不是萧漓他们提前动了手。
顿一下又觉得不对,尽管这回出关我的身份照例是逆水内的一员,明面上发号施令的还是萧漓,但萧漓明白这会儿该谁做主,到目前为止,也唯有我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他绝没贸然起事的可能,更何况还有一个向来慎重的陆兆元在那里。
闪身避入暗影,让过许多闻声赶去增援的兵将侍卫,我并不急着趁机入内,而是沉下心来侧耳倾听,大门口那边的动静,感觉刀剑声中夹杂着呼喊,交手的人不算多,声音却是浑厚粗壮,语言上似乎也非汉话,那种急切叫嚷虽然听不懂,还是暴露了他们的窘迫险境。
心里动了一下,隐约觉得蹊跷。
这里已经是瓦刺境内,从穿戴上看,在这座郡王府大批守卫的俨然是瓦刺官家兵将,怎么竟会有另一拨外来人不自量力的强攻,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人物。
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回去查看,如果景熠没在里面,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纵身落地,放倒几个就近的侍卫,绕进内院,凭感觉朝正屋方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