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回去查看,如果景熠没在里面,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纵身落地,放倒几个就近的侍卫,绕进内院,凭感觉朝正屋方向前行。
一连过了两进院子,眼看着不远就是灯火通明的中央殿阁,我放慢速度,心下已然觉得不好——
即使前面有人强攻吸引了守卫,外围守得那般森严如临大敌,里面却畅通无阻,一路静谧无人,只有远处那一片嘈杂。
这明显是有埋伏的迹象。
毕竟不是京城皇宫,我没有熟悉的地形可以倚仗,也没有特殊身份可以在失手后叫人无可奈何,眼前一片空阔无处藏身,景熠不见得在里面,真陷在这里岂不是得不偿失又坏了大事。
我开始迅速的思考,是立即抽身撤退,还是冒险进去看一眼。
犹豫片刻,我知道对于萧漓他们该交待的都交待得差不多,就算我有什么状况,也不至没人拿主意。
暗夜在手里暗暗入了手,握着陪了我多年的这一把剑,到底有恃无恐,景熠都敢阵前玩消失,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贴了阴影墙边,我加快速度朝那一片灯火靠近。
这时突然一道黑影袭来,掠到我眼前,劈剑就攻。
我早有防备,抬手招架,不想只过一招双方就都是一愣,我撤一步定睛,脱口而出:“鸿雁!”
站在我面前的,竟是从不离景熠身边的傅鸿雁,这让我倏然有些雀跃。
傅鸿雁见是我,忙收了剑,满面惊诧:“你怎么来了!”
我不答他,看一眼他身上的奇怪装束,上前一步追问:“他在这?”
傅鸿雁朝周围看一圈,对我轻轻点头。
我见状一凛:“他有没有事?”
“没有。”
“那怎么不走!”疑惑顿起,我皱眉不解,“我能进得来,你们难道出不去?”
傅鸿雁迟疑一下:“外头动手的,是你的人?”
“不是,”我随口答,“不知道胡人还是蒙人,在那不要命的要往里冲。”
等不及他接话,我催着:“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你听我说!”他打断我,低声,“被关在这儿的不是皇上,外面在抓的那个才是,他是隐了身份进来救人的,在援兵到来之前,他在这里面要比外面安全得多。”
“救人?”我听了急起来,“什么人值得他亲自救!又哪来什么援兵!他知不知道现在京里——”
正此时,背后动静乍起,有不少脚步迅速靠拢过来,傅鸿雁微变了面色,急道:“就知道这边留有埋伏,你快撤出去,此事非同寻常,要从长计议!”
“哪有时间从长!”我转身招呼背后冲过来的人,同时低吼,“他要救人,我给他救!外面交给我,你到他身边去待着,守好那个什么重要人物!”
“你疯了!”傅鸿雁帮我击退了两个,在一边低叫,“里面要救的不是一个两个,你知道这儿埋伏了多少人?”
见我不理,他更急:“不光这王府里头,外面也还有预备,门口那几个不要命的肯定攻不进来,牵制不了多久,你一个人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别逞强,他们等得就是你这种自投罗网的!”
这些人功夫一般,就是人多,不费力却麻烦,也不好脱身,杀得一个空隙,我诅咒起傅鸿雁的啰嗦:“谁说我是一个人!还不快进去,哪里那么多废话!”
说着我掏出一枚响箭,用力朝地上一摔,随即一股明亮的烟火带着尖啸直冲上天,淡蓝光芒撕破一片夜空。
这是逆水堂的信号,傅鸿雁当然认得,当即就是一愣,少顷才转身匆忙离开。
暗夜短小,对付人多的时候反而不大方便,只可惜攻上来的人大多使刀,也无法,只得随手夺了一把凑合用,总算是把战圈从近身拉开了一些。
听着外头又有了更多的打斗喧嚣,知道萧漓他们也动手了。
罢了,左右是要打草惊蛇,人找到了,也不在乎方式明暗。
逆水此次几乎倾巢出动,人人皆是精英,以一敌百不敢说,以一挡十还是绰绰有余,虽说持久战总是消耗,但好歹不是三五个人能轻易被冲散的,除了我这边是孤身,他们到底能相互照应些,人数再悬殊,不过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身处异域,我再不敢像宫里那般大意,尽管知道景熠就在我身后不远的那一片明亮之中,他不出来,我也没有急着往里面去。
我们强攻的是瓦刺的萨郡王府,眼前成片的都是官兵,能让他们倾重兵看守的必非等闲,如傅鸿雁所说,若是外面在抓的目标才是景熠,那景熠在这里面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来不及想瓦刺要抓景熠意欲何为,只想着毕竟不在自己的国土上,不到完全无虞,决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那些个在我眼里纯属找死的彪猛大汉并非想象中的无用,到底让这一场打斗完结得比预计的快些,最后所有人汇聚到中央场院时,夜色尚浓,那边一个手臂上挂了伤的大汉走上前来,面带谨慎的冲着萧漓抱拳,汉话生硬:“兄弟有礼!请问是哪家的?”
萧漓见我没有应声的打算,淡看他一眼,先示意了人四周警戒,才悠然对着他道:“不必问。”
这是在江湖上,逆水堂一贯的作风。
那大汉碰了个钉子,面色一僵,刚要发作,他身后有人扯了他一下,低声说了句什么,并朝着前头殿阁示意。
不必听懂,也知道眼下重要的不是称兄道弟或者判断敌友,那里面的人才是要紧。
那领头的大汉果然不再与萧漓纠缠,把手里的刀交给身后的人,迈步就朝正屋那边去,此时我也当真佩服里头的人,到底沉得住气,外面乱成这样,也不见有人出来查看或露个面。
景熠自然有这个气量,只不知道另外的是什么人。
直到萧漓冲我点头,我才迈步跟上去。
前面大汉手臂上的血淅淅沥沥的流着,滴在地上一路血点,也不见他在意,反倒是发现我跟在他身后时,在台阶上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仿佛对这种狰狞血腥的伤口颇自豪一般。
与他高大宽硕的身躯比起来,我的确娇小得多。所以我只是淡淡的别开眼,全作未见。
到门口推门而入,看得到里面林立着六七个人,那大汉冲着当中一个俯身而拜,单膝点地,咕哝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迈进门,站在门口,心里莫名忐忑,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当初迈进政元殿的时候。
宽大背影矮下去之后,我一眼看到了景熠。
他从来都是那样,无论场面大小明暗,穿戴奢华简陋,无论他是在扮演什么身份,哪怕淹没人海,哪怕偏于一隅,也永远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让人一眼就看得见。
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眸子里,我在那里面没有看到多少波澜。
我的呆滞让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包括此刻偎在景熠臂弯中的,那个美丽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岌岌箭在弦(一)
片刻回神,我垂了眼,转身关门。
再回头时,我只是径直朝景熠走过去,隔了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来,与方才那大汉如出一辙的俯身拜下去,不抬头,不抬眼。
“属下来迟。”
没有称谓,没有自称,我尽可能的让声音淡而平静,奋力把自己压制得几乎喘不上气,心里反反复复的只念叨着一句——
没什么,他平安就好。
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到我面前,手掌朝上,微弯着,时刻等着我把手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