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这辈子活了二十二年没想过有一天要和鬼谈心,这小鬼化作鬼面时很可怕,其实原本长得特别可爱,且是个软糯性子,说起来来还带着粘粘的南方方言特有的软软的尾音。与他说没几句就泪流满面表示终於有人既能看见他又能听他说话特别高兴,抽噎地说著话周顺连想给他递张纸巾擦擦。周顺和他坐在空旷的观众席上聊天。刘希说自己已经死了快两年了,有时偷偷钻进机房能给何炜发邮件,但是等他回来之後就不知怎麽办了。
“你不是文理的学生吗?”
刘希抽噎几下摇摇头,他几年前到凤冈镇疗养院静养,直到死也没有离开凤冈山。
原来这刘希家里是世代相传的丝绸商。他出生的时候就被诊断为患有先心病,医生断定活不过十八岁成年。所以在刘希四岁的时候弟弟就出生之後,家里人就把所有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弟弟身上。
“之後我就不和他们住了,我在洛京老宅里住著,他们都在淮南道那边,除了过年很少见。”刘希说著有些伤感,十六岁的时候因为犯了好几次病,被送来了疗养院。
刘希的魂魄看看脚底,没有遇到何炜的那两年,日复一日机械地磨著时间,即使过年也没有回家的机会,父母偶来一次,而弟弟嫌山长水远麻烦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
直到遇到了何炜。刘希觉得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可能忘记遇见何炜的那个下午,他从疗养院里出来到文理学院散步,,那时操场上正好是新入生们的初次训练。
他以前也经常能看到,不同的学生在练习足球,他一直都只能羡慕这些能跑能跳的学生们,他们能结交各路好友,而他只有坐在场边看的份。
这次还真是令他大吃一惊,那时尚是新生的何炜被前辈们联合起来欺负,一连做了两百个俯卧撑,起来的时候还面不改色。
也许是觉得这个人生命力太强大,刘希不由得就停下了脚步,何炜这个人很沈默,刚开始的时候没什麽朋友,一个人来来回回地练上几个小时也不停,就算被以奇怪的理由罚跑二十圈操场,也会一声不吭闷头跑完。
第一次对上眼的时候,是他把球踢出了场外,刚好滚到了刘希脚旁。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有一天何炜把球踢到场外的时候,球又被刘希捡到,也就此和刘希说上了几句话。
“你要一起来踢吗?”
刘希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麽回他的了。但是二人之後也就熟了起来。何炜升上二年级之後,之前喜欢欺负後辈的队员也因为学业和就业离开了社团,何炜被选为队长,他的周围渐渐多了许多朋友。几场比赛之後粉丝也骤涨,男男女女各色人士都有。可是何炜还是习惯和他在一起。
“再後来呢?”
“再後来他说毕业了要出国还问我要不要去,我说不要,他说那就等他回来,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没答应,他还是走了。”
刘希跳过了许多事,直接说了结局。
“然後咧?”周顺有些小抓狂。
“然後。。。然後就没然後啦,他走了没两个月我就死掉了。小的时候有道士给我算过,说是命里有能遇到一个命够硬的人能支撑我活过二十岁。可是要那人不在身旁要不了几个月就会死的。”刘希眼里还是水汪汪的。
“我说你好歹发多封信给他至少让他别白等了,你知道他有多想见到你吗?”周顺忍不住唠叨他,“他现在满世界找你啊跟望夫石似的。“重点还是一直跟在我背後那种深沈的眼神真是令人无法把持,周顺还想说却发现刘希泪汪汪地又要哭了。
“不是我不想啊,是学校里来了个天师,嫌我们这些孤魂麻烦,他要去的地方都下了结界,只有操场这边因为那个天师懒得运动所以没有波及到。”刘希自己擦擦眼泪,“如果可以,你能直接告诉他就说我死掉了,让他别等了。”
“不会相信我的啦。说不定我还会挨揍。”周顺伸伸懒腰,听个鬼唠叨这麽久坐都坐累了,他起身说道,“而且,这样的告别有点太仓促了吧?你就不想好好和他告个别吗?”
刘希点点头,“想啊,想告诉他我在桥边等他。。。“他对对手指,眨巴眨巴眼睛又改变了想法”还是告诉他快点把我忘记了好好生活吧。”
“。。。”你敢想好了再说吗,刘希内心吐槽。
“那你告诉他,中秋那天晚上,我在凤冈寺後门等他。”刘希扯著周顺的衣角说。
“嗯,好的,具体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周顺脸滚了一天的键盘,也愣是没有想出个办法来。刘希泪眼汪汪的样子在脑海里就一直挥之不去。看得陈应之以为他是不是被秦镜折腾了,难得没和刘睿拌嘴而是吐槽了一会儿。
“怎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干劲呢?”刘睿看不下去,过来敲他桌子,周顺蹭地坐直了,电脑里写了一半的计划书下面全是乱码。手忙脚乱地动手删除乱码,刘BOSS直叹气。
“我知道秦镜人不好相处,不要给自己这麽大压力,键盘坏了是要从你工资扣的懂吗?有空去散散心,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得找方法解压。”
说著摸摸周顺的脑门,“中秋节马上到了,要不回家和爹妈过?我记得上京的中秋庙会有烟火会,比凤冈山的好看多了。”
周顺摇摇头,“高铁票卖完了,我爹也不让我回去。”
“就算买到了也不可能回去,“刘睿脸色一变,话锋一转,”好好工作,我记得秦镜的预定是中秋前夜交稿吧?第二天还得赶印厂吧,这都月底了吧?而且我记得接下来你还有工作。”
“更难相处的其实是你吧。。。“陈应之翻翻白眼,这总编就是去火上浇油的,周顺却没有被打败,反而越挫越勇般,瞬间就复活了,连连点头称是手下生风开始劈里啪啦敲键盘。
刘睿说要是周顺能在中秋上午赶到印厂处理好稿子,下午就能放假让他过个好节日。随後还压榨他给了他好几个校对稿和新刊策划。
周顺为那半天的假期整整三天没有睡怎麽阖眼,一生悬命状把所有活儿全做完,就等著中秋夜去找刘希。
到头来却是秦镜卡稿了。
大作家把笔往桌上一扔,灵感全无,“写不出来。”
周顺想尽办法,又不敢催,只能干坐著,就差问要不要去簪花阁把柳大琵琶姬请过来给他弹小曲儿了,秦镜就是一个字不乐意写,抱了秋无意的小狐狸玩举高高心情甚好。眼看著就要开天窗,刘睿在电话里把周顺全家都问候了一遍最後下狠话,“他一个字写不出,你也别放甚麽中秋假了,什麽时候憋出来什麽放假吧。“就把电话扣了。
周顺只好乖乖地坐在秦镜家客厅,苦等一个晚上,期间还睡过去多时。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秦镜幽幽地说似乎有些灵感,关房里不吃不喝一整天,终於写出连载要的那五千字。
周顺和秦镜讨论完细节改完错字校完终稿的时候,满月早已升起。周顺累得个半死,心里只想快快到印刷厂去交差完事能回他那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泡个好澡睡个好觉,忽然想起今夜本就是约好帮刘希去找何炜。门外秋风哗啦啦吹落一地梧桐叶,周顺只能感秋声之悲切,叹人事之多艰,认命地拿起公文包先奔去操场。
作者有话要说:
☆、无果的记忆·终
刘希孤零零地坐在操场边上等他,手里捧着一盏不知是谁丢弃在一边的纸灯。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没有。。。不过先走吧,我带你去找他。“周顺自责感备升,带着他前往凤冈山寺。
“你有跟他说吗?“
周顺翻出手机,给刘希看聊天记录,他何炜发了一条信息,对方炸了几百条信息和电话过来,周顺忙起来不着边际没有仔细看。
凤冈山寺的后门直通四百阶台阶到山下,两边的地灯幽幽亮着,周顺爬得半条命行将休矣,而刘希一路沉默地飘在他身后,一脸的担心,就差摘朵花来预测何炜会不会来。
“你说,要是他不会来,我们怎么办?“
“。。。“周顺正想说那我就不管你了让你被天师收了或是请个和尚念七天经把你给超渡了算了拉倒,枉费我白爬这四百阶楼梯。
却望见后山门旁站了一个人影。
周顺闭了嘴,那个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何炜,他也恰好看过来,只是灯光昏暗他似乎不确定是谁。
忽地,周顺背后一支冷箭射了过来,身体一瞬间完全僵硬。手不由自主地从包里翻出昆仑奴面具戴在脸上。心里只想着卧槽这谁给我塞回包里的!随后周顺的记忆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刘希觉得自己还飘在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