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称呼,李慕维心下一愣,只觉得满心奇怪。但如今情势危急,已经没有功夫计较这许多,白袍耸动,长剑直取那紫衣人咽喉。
“哼,和那毒妇一样狠心!”左手剑拨开进攻,子易鼻中冷哼,右手突地暴起,剑花缭乱,只见无数银色毛发飞舞在北风中,李慕维只觉颈间一疼,领口的一丛狐裘已经被削下,而自己的动脉也被划开条口子,一时之间血染白袍,粘在毛裘上,刺目的很。
李慕维明白,对方剑法精深,拿捏得当,刚刚一剑实在是警告玩弄意味更多,就仿佛抓到老鼠的猫不会立即杀死猎物一样,先逗弄一番,再狠下杀手——如果刚刚真要自己死,如今早就身首异处。
偷眼四顾,只见卓萤和卓蛱正赤手空拳的与“畏”中刺客缠斗,手腕殷红,正自缓缓滴血,无声的落在一片白茫茫中。
明白这二人的手腕都是眼前紫衣人所刺,一时不能再发暗器,李慕维也顾不得伤,以守势舞剑,尽力拖延。
这边魏驰见到李慕维领口已被鲜血染红,真不知伤到何种程度,长剑寒气迸射,想要突围到李慕维身边,却苦于被四名“畏”中刺客缠住,难以脱身——实际上魏驰肩部也已受伤,玄色斗篷掩盖,众人才没发觉,只是如此更难突围。
“不自量力!”冷笑着斜睨一眼魏驰,回过头来盯住李慕维,平日寡言少语的子易今天话已算格外的多。
双剑舞动,挥刺切扫,李慕维只感觉对方杀气愈发凌厉,眼神幽幽,实是怨恨自己颇深。
“是二哥让你来杀我的?恩……你叫我三王叔?你……你到底是谁?”挥剑向上全力格挡,李慕维单膝跪在雪地里,顶住压顶双剑攻势,脱力的右手已经不自禁颤抖。
剑光乱舞,把李慕维的长剑挑在空中,回身飞起一脚直踢对方胸口,李子易狰笑的拉开面巾,狠戾横向挥开落下的凶兵,把那人的最后希望打落在远处,而后持着滴血双剑,慢慢走近已经跌进雪地里的李慕维。
“爹爹!爹爹你咳血了!爹爹……”李萧看到李慕维口角涌出的血污,哭喊着要帮他抹去。
稳住胸中血脉翻腾,李慕维将李萧拉到身后护住,扶住胸口缓了缓,斜睨头上逆光而站的修罗。
“子易?!……不不,你……”看到对方覆面下的真容,李慕维认出了这横扫千军的高手,居然是李慕绵身边极少说话的侍从子易……
子易?……子易……三王叔!……
莫非……
惊讶的抬头,李慕维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个名字——在宗正府的日子,李慕维闲来无事翻看宗亲谱册,如果没记错,当年被母后诬陷灭门的远亲英华君幼子,就名“子易”。
“我杀你,即是陛下要杀你!你既知道我是谁,那便死得不冤。”缓缓举起长剑,仿佛在享受杀戮的过程,作势要一剑穿心的无情,那阴穆的暗影,已经完全笼罩住脚边无法反抗的白衣人。
“小维!不!”
鲜血激荡中,李慕维听到魏驰痛彻心扉的狂吼,在这狂风凛冽中显得凄厉异常,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的悲鸣。
“对不起!”这是李慕维阖目临死前最想对魏驰说的话,也是他今生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对不起。
“嗤!”
金属被触及的声音,在这旷野中本应微不可闻,却意外的震颤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莫可名状的跌在李慕维的手边,玉色的碎片,断处是仿佛渗入肌理的暗红,浸着自己不停滴落的血,交映出道不明的撕心裂肺和宿孽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维心倒计时~话说子易师父暗恋不得的人是谁呢?想来本文就提到过该生一次
☆、第 64 章 生离死别
“啪啪……啪……啪……”
血滴入身下素白皑皑的声音,炙热的与冰冷晶莹融在一起,结合成一种怆然。李慕维木然的睁眼,盯着那片浸血碎玉,幽幽的发出温润和泽的光,笼罩住狰狞的血腥。
时间都仿佛被这冰天雪地冻结了,黏稠的仿佛扯不开的丝线。
“哇”的一声啼哭,背后孩童凄厉的哭喊将怔忡里的自己惊醒,看向那往来穿梭在乱斗中的淡色流云身影,李慕维下意识安慰的抚摸李萧的额头,拭去孩子因恐惧而不断的泪水,呼唤缱绻似呢喃:
“云……礼……”
其实从李子易欲杀李慕维,到顾云礼用折扇碎片打偏他手中的长剑,冲入卓萤和卓蛱与“畏”的乱斗,解了二人危急,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在感受如梦似幻的李慕维那里,却如过了千百年那么长。
内息如潮水般排山倒海,全力的一掌逼退李子易,顾云礼拉起还在迷惘的李慕维和李萧,拖住腰间,向才刚突围出来的魏驰等人抛去,口中大喊:“带着维儿快往宁城走,这里有我!”
顺势用剑挑起地上连接钢爪的锁链,顾云礼力惯左臂,把粗黑的锁链挥摆而出,阻住了如狼似虎的“畏”。
回头对着稍有迟疑的魏驰,不可名状的笑容里,是坚毅的话语:“魏驰,你答应过我,还犹豫什么!快走!”
盯着决绝的顾云礼,魏驰一咬牙,硬生生拖住呆愣的李慕维上马,转身和众人往宁城方向绝尘而去。
“顾大人,顾云礼!我一直不知道,你还是个痴情种子。”活动着刚刚被震麻的手臂,李子易阴阳怪气的,仿佛在说一件好笑的的事儿。“我一直以为在您心里,这天下和权势才是值得拼了性命的。”
理了理被风刮乱的外袍,顾云礼一派从容的转身,揶揄道:“子易,好歹我也算你半个同门,你师父和我师父那是多年的师兄妹,怎的如此不给师兄面子?”
“顾云礼,少在这里凑近乎,你师父是你师父,我师父是我师父,我不去找白石老头麻烦已经算是客气!”
盯着已经跑远的魏国众人,李子易嘲弄的续道:“李慕维已经和你恩断义绝,和魏驰双宿双飞,你又何必如此为他人做嫁衣?想你连挚爱都能背叛利用,就子易的浅见,思虑之深除了陛下便是你,如今怎的良心发现了?”
伸出舌尖,魅惑的舔了下自己右手长剑上的血痕,李子易左手紫色袍袖微甩,训练有素的“畏”中刺客迅速四散,将居中的顾云礼团团围住,仿佛狂野中猎食的群狼,一张口就要扯破你的咽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论城府易使者也不逞多让,论无情,云礼还是多有不如了。”不紧不慢的,无论何时顾云礼的风度都是无可挑剔。
“‘畏’里规矩你应当比我了解……顾云礼,你武功虽然高,但相对于我还是有所不及……”一字一顿的阴狠,“今天,你是当真要和我过不去了?”
“易使者的武功,‘畏’里无人不敬服。云礼不才,虽然不敌,但拆个百十招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激我和你单打独斗?顾云礼,你还不够资格。以为这样拖延时间魏驰他们就能逃走,未免太小看我。不过放心,送你上路的最后一剑,我还是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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