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要求的鸳鸯浴,自己不先做个表率,叫我怎敢造次?”胤华君低低反问,散漫的口吻分明含着调笑。
“你对我造次何止一次两次,这会儿倒还洁身自好起来了!”伊薇失了耐性,终于暴走小宇宙,于是扭头转身径直往外奔去。
然胤华君出手极快,起身间如飞鸿掠虹、轻盈矫健,迅速出手拉扯伊薇,可是拉扯的,却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外袍。
伊薇只觉身子顺势一转,薄丝纱袍便被尽数褪下,然后人已经跌入某厮怀里,再动弹不得丝毫,某厮附耳轻语,磁腻悦耳,竟已不似胤华君的天籁之音:“你既如此殷勤,我自当不再扭捏,下水吧。”言毕将伊薇搂腰抱起,飞足点水,浸身池中。
伊薇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得僵直了身子,胤华君只觉自己双臂之间箍了一块朽木,偏偏这朽木在回转过来之后,愣愣问了句:“你怎么还不肯脱?”
自己可是被无辜拉扯下一件外袍,又在飞入池中的时候,不知不觉丢了一件中衣,如今只有肚兜围身,更觉吃亏,伊薇自然耿耿于怀仍自劲装在身的胤华君。
彼时两人站在池中,水漫腰侧,雾霭在周身环绕,这一个见那一个两腮飞霞、娇羞美艳,大有吻落的冲动;那一个却见这一个银质遮面、朱唇陌生,委实很不待见,忍无可忍之下,干脆伸出爪子在他胸前衣襟一顿摸索,手忙脚乱地解了那一排血红扣子。
看她笨拙的爪子微微颤着,胤华君虽竭力忍着笑,却终究在伊薇解不开最后一个扣子抓狂呜咽的时候,低低笑出了声。
伊薇狠狠锤了他胸口一记,怒斥道:“你若脱了,我绝不含糊!反正……反正我也早被你看光了……有来有去,你不要像个娘们一样扭捏好不好?”
胤华君轻叹口气,正色问道:“你究竟想看什么?”
伊薇扯了扯唇角,眉目沮丧:“面具或者衣服,脱哪个,随你!”心知自己再无能力偷袭他的面具,何况眼下被紧箍怀中,爪子的动作丝毫不逃他的掌控,何来半点造次的机会,于是干脆和盘托出,“就让我看上一眼,证明我心中念想,是与否,只看一眼……”
几近恳求的语声,惹得心存怜惜的胤华君眸光一颤,终松开了搂紧伊薇的手,褪下玄色镶红的袍子……
他穿得极少,一件劲装散了腰带,松了扣子,便露出铜色肌肤坚实胸膛。
伊薇已然僵在原地,张了张粉唇,却说不出话,心头情绪千回百转,是喜是悲、是哭是笑,竟浑然不知其味,只觉泪波袭来、冲散所有,尽在眼眶内盈盈打转。
于是挪了挪步子,小心翼翼将他靠近,然后伸手,蓦地环住了他的腰。
宽胸窄腰,肌肉坚实,伊薇的手掌却慢慢摸索,直至触到一道坎,一道分明是被利刃切肤入肌的坎,在腰侧狭长划过了深深伤痕,也在伊薇心底绽开深深伤痕。
心知她已知晓九分真相,胤华君不避不闪,任由她纤瘦柔掌慢慢摩挲,也再不阻止她来揭去自己的面具。
于是泪如泉涌之际,伊薇倏地离了他的怀抱,一把扯下那张银质面具,连带着面具下的人皮也一并扯下,薄唇血红、俊润下颚,一如往昔,英挺摄魂。
“骗得我好苦……左龙渊!”伊薇哽咽,咆哮而出的最后三个字,几乎声嘶力竭,然后身子一软,竟生生往池水里跌去。
左龙渊急急扶住,深眸隐痛:“伊薇……”
几乎是将她从池子里生生拎起,落得衣不遮体、满身狼狈,面上却看不出是泉水还是泪水,只觉她满目幽恨无从排遣,咬牙切齿、喘息急促:“你何苦骗我?利用凝雪儿……和孔鹊老人将我骗来雪鼎国,然后……然后用另外一个身份,骗得我茫茫然团团转,还要对你感恩戴德、殷勤讨好……是你左龙渊一介人中龙凤生来喜欢掌控我等草芥的命运……还是看我好欺负好玩弄……非要将我玩死了才肯罢休!”
左龙渊不曾料到伊薇会如此念想,一时心中只觉懊恼心疼堪堪纠结了从容的眉目,深瞳微眯、启唇暗哑:“我安排了离别,强装了冷漠,戴上假面,将你诱来,一半是出自不得已的苦衷,一半却着实存了私心,妄想你重新爱上我,可是伊薇,在你觉察之后,我终不忍再瞒你,所以才……”
不待他说完,伊薇便郁愤填心、恨声咆哮道:“我宁愿你骗我一辈子!从一开始你独独叫我陪你品了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我就想起左龙渊,后来你提及风范和女人,我又想起左龙渊,直至在你房里看到绣着火焰鸢尾的墨锦盒子,我愈发想左龙渊想得痛彻心扉,甚至你撤回搜捕的军队,我还傻傻心存感激谢谢你救了左龙渊,可是一切,分明是你霸权的圈套,想要试探我还爱你的心……”
左龙渊轻叹口气,直至今日终于发现:自己委实强悍,爱上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亦或是自己终不解女人,往常遇到的,绝非如此用情执着又犟烈如火,听她续完一腔幽恨,愈发愁肠百结、心如刀割,哪怕不惊俊颜强装淡定。
只听伊薇凄凉续道:“诚然我是还爱你不假,但是……原谅我再不能陪你到老!”
第二十章原谅你谈何容易
“诚然我是还爱你不假,但是……原谅我再不能陪你到老!”
左龙渊坐于温壁池畔,靠枕在花藤蔓蔓下,一腿曲着,一腿自然舒展,姿态何其散漫,心却何其沉重。
楚伊薇的最后一句话,久久萦绕耳畔不能挥散,她话语里的绝望和凄凉,彻底瓦解了自己的从容和淡漠,看着她狼狈披上外袍,狼狈出离温池,然后匆匆逃离再没有回头,左龙渊独自坐在这里回想过去,已经整整一宿了,如今天已亮,朝旭一如往日的灿烂,紫霞弥天倾泄大地,然而自己与她将来的路,却蓦地暗了。
若走到今天非要论个谁对谁错,错只错在自己对掌控女人也一如掌控天下般的太过自信,伊薇却独独跳出了自己可以决定她悲她喜的掌心,如今她非要走,留住她的人自然不难,然而她的心,左龙渊今天才悲摧地发现:自己从不曾走入她的心!
偏偏自私如自己,竟然还企图霸占她的一切却不顾她心归何处。
如今她去意已决,自己又情何以堪?若论放手,岂非痛得撕心裂肺了些?念及此,左龙渊竟自低低苦笑起来,笑之悲凄自嘲,自是无人能解。
而彼时温池洞穴内,施施然踱进一抹绰约身姿来……
伊薇回到别院闺卧,将房门反锁后,谁也不见,黎穷雁和慕容岚杵在门外软硬威胁皆不得果,亦不知她究竟受了什么委屈什么打击,黎穷雁只道她归来时候衣衫不整一脸泪痕,便当她是为人欺负了去,于是一怒之下,差点真翻了雪鼎殿。
睿王和越沫闻声赶来,未曾见到胤华君,只好担起这胤华君留下了烂摊子;睿王安抚黎穷雁,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却也低声下气的宽慰之话来;越沫则转到伊薇卧房外,恳切要求进去解释原委,然伊薇讥诮哽咽从内传出,压根不给任何人安慰的机会:“我虽有诸多疑惑想要了解,但是此刻真不想听见任何替他寻求谅解的话。”
彼时黎穷雁被睿王引向了别处,不在房外,至以越沫便坦言不讳、请求诚挚:“君上……王爷他自不敢奢求王妃你的原谅,但是有些事情,你了解后,至少也可以宽慰一下自己揪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