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寒笑道:「这么小一个娃娃,不知道成天在想些什么,又想装大人,真是可爱。」
唐少微微的笑了笑。
侧过头看着他,黑水晶一般的眼眸中似乎有些波动,带几分欲言又止的神情。
楚天寒的笑容在他的目光下渐渐淡去,而放在被子上的手无意识的收紧,紧紧抓住被子。
唐少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低的,十分清澈:「唐瓷是个小妖怪,你最好少信他的话。」
楚天寒连忙点头。
唐少接着说:「可是唐瓷说得对,我是喜欢你。」
楚天寒呆住了。
唐少笑起来,似乎很愉快的样子,然后便像往日一般宽了外衣爬到床里侧,盖上被子。
那样子和往日简直毫无分别,可是楚天寒却呆的不能动。
过了好一阵子,他似乎猛的回过神来,倏的转过身,也不顾拉扯到伤口,几乎是跳起来一般。
楚天寒看到唐少竟然睡着了。
不知为何,他恨得牙都痒起来。
粗鲁的抓着唐少摇晃:「喂,起来起来,不准睡了。」
唐少被他摇得皱着眉头,眼睛睁开一条缝,含含糊糊的说:「怎么了?我好像才刚睡着。」
楚天寒咬着牙:「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了。」
唐少不满的翻身背对他:「我怎么不能睡,我今天没歇中觉。」
声音含糊混沌,似乎又要睡着了一般。
楚天寒又气又怒,大叫:「唐少,不准睡!」
唐少终于又翻过身来,努力的驱赶睡意,可是看起来十分敷衍:「怎么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天寒认真的看着他:「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少打个呵欠,看起来似乎又想翻身过去:「就是想睡觉嘛,还有什么意思。」
楚天寒连忙抓住他的肩不要他翻身:「不是那个,是唐瓷说的那个,你少装糊涂。」
唐少闭上眼睛:「嗯,那个啊,就是说那个小妖怪说得对,我是喜欢你。」
喜欢自己?一个男人?
楚天寒又词穷了,可是不说话又怕唐少睡着,只好说:「那个……那么,我要考虑一下。」
这下唐少眼睛睁开了,还很俐落的坐起来:「你考虑什么?」
楚天寒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考虑你说……说的这个。」
唐少笑,拍拍他的肩:「你这小孩子有什么好考虑的,要考虑等你十八岁了再说,还早得很呢。」
楚天寒不止瞪大了眼,连嘴都张大了。
唐少又倒下去,翻身背对他,嘴里还说:「我说你出什么毛病闹着不要我睡觉呢,原来是这个,真是个孩子。」
楚天寒哭笑不得:「难道你要我装没听到?这又不是普通的事。」
唐少说:「我不过是因为唐瓷说出来所以顺便说说,明明有的事情我也不能当它没有,你就跟天塌下来一样,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快睡吧,想那么多做什么,要想也要等今后长大了再想。」
楚天寒呆呆的出了半日神,过了许久,想来唐少应该早睡熟了,才喃喃道:「难道你就不想我是怎么想的吗?」
话音刚落,唐少却翻身过来,一把把他拉下来躺着,道:「我是想知道,可你现在说的不能算数,长大了再说。」
楚天寒笑起来,像往常一样挨过去贴着唐少,唐少舒舒服服的打个呵欠,很快睡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唐少还是和平常一个样子,可楚天寒身上的伤渐渐好了,却又多了心病。
尤其是他看唐少竟然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沉默的悒郁着,仍旧郁郁寡欢,仍旧每日晚上回来安静的听他说话,不太说话,但倾听的样子却很动人。
而且是越来越动人。
楚天寒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在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看他微微侧着头,目光略略向下,看烛光将他的眼睫投下一圈阴影在莹白的面孔上,看他薄唇轻轻抿着,嘴角显露一丝陷落的痕迹,唐少的肌肤如玉,容颜安静,在晚间的烛光下面孔似发出淡淡萤光,楚天寒本在说着话,有时候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忘了自己本来在说话。
唐少听他说到一半住了口,便抬起头来看他,楚天寒被他那晶莹目光一映,竟然不由自主的心慌起来。
脸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唐少却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得楚天寒更心慌,竟脱口而出:「唐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唐少一怔,便笑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还以为小孩子都不会问呢。」
楚天寒突然十分讨厌他老说自己是小孩子,恨恨的说:「那你怎么会喜欢小孩子?」
唐少失笑,拍拍他安抚道:「我在你旁边睡得很好,所以我知道我喜欢你。」
这算什么答案?简直是开玩笑。
楚天寒觉得唐少在敷衍他,瞪大的眼睛里露出怨恨的神色。
唐少却十分认真:「我平日总是浅眠,不易熟睡,可是那天晚上打那么大的雷我竟然很快就睡着了,这些天也都睡得很好,我才知道我喜欢你,你虽然还是个孩子,可让我觉得很安心。」
几乎是算不上理由的理由。
楚天寒看着他,唐少的眼中温柔光彩熠熠动人,又是那么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楚天寒渐渐融化,露出笑容来。
他说:「嗯,我明白了。」
疑问就用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解决了。
楚天寒终于明白,唐少的想法完全与常人不同,他连爱情都是自己的,几乎不需要回应,对他来说,他想要的人就是能让他安安静静的沉睡,能让他安心的睡在旁边就行了。
至于人家怎么想,竟像是和他无关一般。
所以唐少依然沉默着抑郁着,依然以强硬手腕凛然风姿统治着唐门,依然每日回到楚天寒这里安睡。
而楚天寒却莫名其妙的陷在一种甜蜜的缠绵的心绪里,有时候怔仲不安,有时候独自微笑,有时候自言自语,仿佛是一种单恋。
似乎落入情网的竟是楚天寒。
他的伤已经全好了,在唐盈的妙手下,连伤疤都没有落下,养伤半年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了,高大挺拔,身材几乎已经成型,只是半年未曾外出皮肤苍白,但仍是俊美。
如阳光一般的俊美,唐盈觉得他越发像唐伤了。
唐盈也听过唐门内的谣言,只是不敢相信。
虽然门主的确住在了这里,可是门主的心思深沉而剔透,谁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且门主实在是无丝毫变化。
唐盈跟随唐少近十载,深知唐少一切安静而隐忍的样子都只是他的保护色,完全不是他真正的性子。
一切在他身上都是矛盾的,却又十分和谐。就仿佛一切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会显得突兀,他能化解一切。
唐盈从炼药的院子里出来便见到楚天寒与唐少站在药楼后面的药圃边上。
阳光正好,在唐盈的眼中楚天寒几乎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唐伤。
初入江湖的唐伤也就是这个年龄,高大俊朗,带着世家子惯有的骄傲,只是唐伤太出色,他的骄傲也将不会十分触目,只会让人折服。唐伤总是站在阳光下,笑容耀眼夺目。
就仿佛此时的楚天寒,指着药圃和唐少不知在说着什么,满面笑容,同样的耀眼夺目。
而唐少,仍是那么温和安静的容颜,目光微微向上看着楚天寒,轻轻点点头。
唐盈突然想,唐伤永不会与唐少如此比肩,可是此时看起来却仿佛是他们兄弟在一起一般。
而唐少,他会不会如自己一般看楚天寒即是唐伤呢。
唐盈怔怔的想了半晌,突然自失的一笑,唐少的心思只怕天下永远不会有人能知道的。
对楚天寒来说,伤重初愈的这段时间实在过得惬意无比。
近半年缠绵床榻,能自由行走实在是觉得兴奋至极,楚天寒在唐门几乎不认识人,认识个唐盈又是女孩子,怎么好公然与人家出双入对,便只能去缠着唐少,常常在天气好的下午把他从书房拉出来,在唐门内乱逛。
唐门经营千载,占地极广,加上二门外的旁支,俨然便是一个小城,且唐门精研药理,药圃内许多奇花异草,楚天寒极有兴趣,喜欢拉着唐少一起去。
唐少对药理并不深研,很多花草几乎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