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时萧行野冷峻的脸上有些动容,道:“惠姨一点没老。”
恪泽一旁笑道:“行野一来,娘立刻撇下我了。”
惠妃叹口气道:“你在我身边,时时可以照顾着。哪像行野……。”一时间眼眶都红了。
恪泽一旁忙着排解,萧行野道:“是行野的不是,回来这么多天一直没来看望您。”
惠妃摇头道:“男儿该当志在四方,你这么有出息,我原该高兴的。”
三人坐下,惠妃备下几款家常菜,其乐融融。
“行野,你也该到成家的年龄了。我一直替你留意着这好女孩。有几家亲王的郡主们都到了年龄,这次你出征回来我就求皇上给你指个好的。”
恪泽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你饶了他吧,他府上的姬妾成群,全是父皇上赐的,你若给他选了个醋坛子可怎么办?”
萧行野沉默了片刻,道:“我漂泊不定,也不急着成亲。”
惠妃有些失望,只道:“即便你不想,萧家总得有后,不然我如何对得起老王爷和王妃?若是不喜欢我替你选,不妨告诉惠姨喜欢什么样的。”
萧行野不语,那抹纤细的身影却浮了上来,应道:“我晓得了。”
惠妃失笑:“晓得什么?真是和你爹爹一个德性,当年我就常和皇帝说笑,你爹爹这么个木讷寡言的性子,先皇又没指婚,如何找了这么个出色的王妃。”说着有些黯然,想是也想起了那惨决的一幕。
陆菀摆弄着云纹瓷瓶中的几支红梅,边向刘伯道:“我想去次西关。”
态度如此淡然,倒好似在说起去水之扬一般,陆菀不经心的低下头,嗅了嗅红梅,露出皓白如玉的后颈。
刘伯却惊呆了,重复着问道:“去西关?”
“嗯,把丝绸之路走一遍,看看那里的铺子。”看看刘伯,陆菀突然怕自己的下一句再把老人吓着,“我想把那里的生意撤了。”
刘伯不会说话了,目瞪口呆。
陆菀拉她坐下,道:“你先别急,听我说着。”
陆家的生意西至大食、波斯,只是蛮族横亘在中间,每年的商队经过,或是被掠取一些,或是交上几成保护费,层层盘剥,虽然剩下的利润依旧可观,可是战乱不断、变动横生,终究有很大的风险。
“若是单只金钱上的风险也罢了,郝叔叔的儿子,回来便要成家了,却被关外马贼砍成重伤,这样的钱,纵使得来,我也心中不踏实。”陆菀皱眉道。
“小姐,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陆家的根基大半是这条陆路交易奠下的,况且每年收成不少,放弃太可惜了。”
“谁说我要放弃?”陆菀调皮一笑,“如今南边的泉州和广州的造船早已享誉全国了。我派人调查过,海路至波斯不过月余,费用还低,若能从这里走,岂不比陆路好些?这两年我尽力将产业转至南方,便是做的这个打算。只是这个决定太过重大,我须得亲自去看过方能放心。”
刘伯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孩儿,如此魄力如此胆识,若是男儿身,出侯入相又有何奇?
“表少爷也去么?”既然知道小姐已经打定主意,刘伯也不再相劝了。“他和你同去我放心些。”
“不,他留着打点这里,您老也帮着他写。”陆菀道,“您替我找些干练牢靠的人同去就行了。别告诉侧雪。”
千里虽远,孰敢不至?
近看皇帝,鬓角的白发透露出几分苍老,他和萧行野的父亲相识相厚,引为兄弟,对自己更是照顾有加,萧行野心中对皇帝很是敬爱。
“皇伯伯,行野是来辞行的。”萧行野半跪道。
皇帝一挥手,内侍呈上一柄长剑。
萧行野接过,抽出剑身,锋刃湛若秋水,寒意扑面。双目渐渐冷峻,内心却激荡,萧行野沉声道:“行野必以此剑为伯伯荡平西蛮!”
皇帝道:“你认出了么?”
萧行野点头。
“不错,这把剑当年先帝赐朕和你父亲各一把,他的‘清卢’在落日峡一役中折损,这把‘澈饮’今日给你,只盼你以此剑克敌,得胜归来。”
萧行野重重的叩首,“定州不稳,伯伯小心防着。”
声音不大,皇帝身子却微颤,苦笑道:“满朝文武,只有你一人敢如此说话。”
“若为天下苍生计,伯伯请再考虑储君之选。”
皇帝长叹口气,颓然闭眼,不再开口。
出征之日,旌旗蔽空。
萧行野银甲披身,长剑悬腰,眉宇间傲气绝然,刚强硬朗,恍若战神。景安王手执烈酒相送。
两人对饮三碗,相对大笑。
萧行野跨上爱马飞雪,传令起程。
身后三千铁骑缓缓开拔,马蹄声此起彼落,敲得整个皇城不住颤栗。其余步兵肃然无声,只剩百姓一旁热烈的欢呼。
景安王看着那个轩昂的身影骄傲得消失在视野中,想起了那一晚两人秉烛而谈,萧行野目光深邃而坦然,却带着担忧:“此行我去,面对的是真刀真枪的蛮族倒好些,你在皇城,势力纵横,交结盘错,千万小心。”
景安王心中微叹,若是像行野一般驰骋沙场该是多么快意爽性,而自己要面对的,却是纠结而泥泞的黑暗。除了摸索前行,又能如何?
晴朗而严寒的天空,一丝白云也无。“萧行野,遥远而陌生,恐怕和自己再无交集了吧。”陆菀内心丝丝涟漪,想到这些,微微发滞。
“表妹,西行的事交给我。你一个女子出远门,终究不好。”杨卫逸几乎每见陆菀必说这话。陆菀看他清俊的脸上急得青筋隐现,温言安慰:“刘伯挑选的侍从身手都不错,你不是都见过么?再说这次的决定太过重大,我若不亲眼去见难以放心阿!”
刘伯早开始上下打点,一个年也过得匆匆忙忙。
正想着怎么告诉侧雪,陆菀踌躇着望向那个柳树下藕红色的身影,蹲着钓鱼。
“大冬天的钓鱼么?”一边的鱼筐中空空如也。
“练耐性!”侧雪没好气地回答。陆菀兴致盎然的在一旁看着。
小湖中荷叶衰败,一派萧索之气。水中女子的倒影,斜坠小蛮髻,清丽容颜多了几分俏皮,陆菀无端的想起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来。
“啪”一声。侧雪甩开鱼竿,怒道:“练个鬼耐心!”
“怎么?和景安王闹性子了?”
侧雪还没开口,一旁下人禀道:“景安王来了。”
侧雪咬唇道:“我不去见他!”
陆菀斜睨一眼,道:“我去罢。”
恪泽正在大厅慢慢品茶,气度闲雅。见有人进来,匆匆一瞥,见是陆菀,神色间有些失望。
陆菀一笑,秋水簪微晃,点点晶亮。
“侧雪她……”
“她在钓鱼。”语气中一丝戏谑,恪泽的手却晃了一下,满是诧异的问道:“钓鱼?”“是啊,还发了一通脾气。”
恪泽眼中满是笑意,口中却很无奈:“她原是没有耐性的。”
“我一直佩服王爷好耐性,倒能忍得她又好动又叽叽喳喳的爱说话。”陆菀笑道。
恪泽应道:“我原本有事要求姑娘帮忙,只是……”
陆菀心下猜到大半,笑道:“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