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凛寒欣慰地扯了扯嘴角,朝他一摆手,示意他快走。
白晓晨走後,齐凛寒又歇了许久才有力气起身,胸口阵阵剧痛已缓了过去,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床边凝望著上官云清,最後俯身在他额上印上极为温柔的一吻,这才转身离开。
待上官云清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後的事,暗魂之毒虽解,可此刻的他却依旧虚弱得很,身体各处都还残留著酸痛的感觉,昏迷前可怕的回忆在脑海中渐渐复苏,让他禁不住耻辱得浑身战栗。
“云清,你醒了。”
不远处突然响起的嗓音叫他一怔,转头,便见齐凛寒端著一个食盒走了过来,这简陋的木屋是陌生的环境,可一身锦衣的齐凛寒站在这木屋里,竟没有让人觉得突兀。
想起之前曾经期待著这人将他救出火海,可此刻真正面对时,他才意识到心头的积怨根本无法消除。
纵然这人是特别的,可那样的伤害无法改变,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契机来与眼前这人谈论原谅。
齐凛寒被上官云清眼中的厌恶和抗拒刺得心头一颤,脚步略一停顿,才又继续往前走,他来到床边放下食盒,扯了扯嘴角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放心,照顾到你的身体复原我就走,从今往後,我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可他知道,他仅余的时间,也只够照顾他到身体复原为止,事情的真相,他不会告诉他,因为他不想他有任何内疚。
即使如今他对他只有恨意,可齐凛寒知道,以上官云清的个性若是得知了真相,一定不会愿意接受他这样的援手。
不是对他不舍,而是不屑要他这条命去交换自己的命。
上官云清冷冷看著齐凛寒,双目中冻结的寒冰让齐凛寒感觉到一股寒意不断自脚下侵入,直冻得他几乎连牙齿都要打颤。
他硬著头皮僵硬地打开食盒,轻轻端起一碗粥递向上官云清,看著他道:“吃点东西吧,吃完了,我好让你服下七锁连环的解药。”
一提七锁连环,上官云清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讽刺他道:“哼,齐教主也会大发善心,莫非天要下红雨?”
齐凛寒被他说得一愣,可转念一想,这确实是上官云清会有的反应。
他并未多做解释,只是将碗又向前递了些,淡淡开口:“你吃完,本座就给你解药,七锁连环的解药需要分三日服用,这三日,还望上官少侠都好好吃饭。”
带著三分威胁的话,听入上官云清耳中自是万分刺耳,但是他却也知道,对於此刻的自己来说,没什麽比七锁连环的解药更重要。
他撑起身子,想伸手接碗,看一抬手,腕间被莫云用粗绳捆绑出的痕迹当即露出,那深色的伤痕提醒著他日前发生的一切,也让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齐凛寒也见到了那伤痕,牙关一紧,心中骤然浮起惊怒,但他面上并未表露出什麽,在床边坐下後,舀起一勺粥递到了上官云清的嘴边,“你刚醒,身子虚弱,还是本座喂你吧。”
本是好意,不想让上官云清再看到那令他想起屈辱的痕迹,可岂料,这句话却让上官云清觉得更为耻辱,他猛地夺过碗和勺子,背过身去一勺勺自己吃了起来。
分离不到十日,眼前的人却消瘦了不少,齐凛寒看著身前瘦削的背影,心头酸楚疼痛一拥而上,竟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说不出话来,唯有趁著上官云清此刻看不到他,贪恋地看著他的背影。
粥本是很美味的粥,只可惜对此刻的上官云清来说却是味同嚼蜡,可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随後转过身扔下碗,冷冷开口:“在下已喝完了粥,还请齐教主赐解药。”
齐凛寒听出他话里带著刺,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摸出了一颗解药给他。
看著他服下解药後,齐凛寒便退出了屋子,上官云清依旧躺在床上,他知道现在自己形同废人,若还想身体能够彻底复原,这几日便安分休息为好。
一整个下午,齐凛寒都没有出现,只是木屋时不时传来箫声,吹奏著一支又一支曼妙的曲子。
上官云清从不知道齐凛寒还会吹箫,他更惊讶於齐凛寒竟能吹出那样平静隽永的曲调,那曲子让人听著不由自主便会安静下来,像是一股清泉,能将人心底深处的阴暗和扭曲全部洗涤干净。
听了两曲,他忍不住撑起身,透过上方的窗子去看外面,齐凛寒倚靠在木屋前的一棵杏树下,长身而立,看起来俊逸潇洒。
他闭著双眼,神色看起来带著难以言喻的哀伤,配上那曲子,莫名的,便令上官云清心头一痛。
入了夜,齐凛寒依旧送来食盒,这次食盒里的菜式多了些,但都是些松软易消化的食物,他等上官云清吃完才把剩下的东西都收起来,嘱咐他早些休息,随後便默默退出屋子。
上官云清好奇他要做什麽,悄悄凑到窗子边朝外望,便见齐凛寒拎著食盒走到杏树边坐下,随後竟吃起他没有吃完的残羹冷炙。
见此情景,上官云清惊讶到回不过神,夜色下,一勺勺慢慢吃著东西的齐凛寒竟将他的心也揪了起来。
他眼睁睁看著齐凛寒吃完之後将食盒整理好放在一边,随後一跃到了树上,就这样坐靠著树干一动不动了。
难道他是打算晚上就这样睡在外面?上官云清被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到,本还想著不可能,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齐凛寒下来,他心中的惊诧便渐渐深刻起来。
那人……是看出自己对他的厌恶所以才这样做的吗?这简陋的木屋不过方寸之地,他若留在屋内,无论如何都免不了尴尬,所以他索性睡在树上,还等自己吃晚饭才随便吃点?
这还是齐凛寒吗?这还是那个叱吒江湖、残忍霸道的大魔头吗?
要说心中毫无动容,那是假的,於上官云清而言,他本就只是难以找到一个原谅的理由,而若是齐凛寒当真给他补偿并且改过自新,他知道,他不会恨这个人一辈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既然熬过来了,就不会眼巴巴地抓著过去不放。
第九章
这一夜,两人一人在木屋内,一人在木屋外,却都是心中思绪万千,根本无法睡著。
第二日,齐凛寒仍是和昨天一样,服侍上官云清一日三餐,晚上还不知道去哪弄来了一个大浴桶,给他烧水沐浴,洗去一身脏污疲惫。
可他自己却没洗,出去倒水的时候,上官云清还听到好大一声闷响,连忙下床一看,便见齐凛寒似是被浴桶绊倒了,整个人伏在地上,浴桶也倒了,里面的水翻了一地。
“你……”他直觉便想开口问他怎麽了,可才说出一个字,便强迫自己闭了嘴。
齐凛寒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可夜色浓重,上官云清并无法看清,胸口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绞得他几乎要忍不住发出惨叫,他便将半边拳头塞进嘴里,咬出一口血腥味,这才没叫声来。
白晓晨说的没错,这暗魂发作起来,当真让人想自行了断,可他还不能死,上官云清的身子还没复原,七锁连环的毒也没完全解开,他不能现在丢下他,至少……至少要撑到明日。
上官云清见齐凛寒伏在地上久没动静,心中狐疑,不禁抬步朝他走去,结果步子不过迈开两步,便见齐凛寒撑著浴桶慢慢站起了身。
“云清,你还是关心我的。”从前方传来的嗓音带著叹息,似乎微微还有些颤抖,上官云清却倏然停下了脚步,那一瞬间,他甚至产生齐凛寒其实是故意摔倒来试探他的荒谬想法。
兴许是过去的伤害太深,让他根本就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被齐凛寒这样一问,心中立刻产生了抗拒,他头也不回地回到木屋,“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听到那关门声,齐凛寒嘴角浮起一丝浓浓的苦笑,好一会儿後他才缓过神,扶起浴桶,又去不远处生了堆火,慢慢烤干身上湿透了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