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府大厅,全无声息,上官青峰的长官——太保王翰神色凛冽高声宣旨,前后短短十余字,跪地听旨者无不膛目。
明凰瞬间好似元神出窍,双瞳无神,而其父,年过半百的丞相明轩浑身颤栗,面色铁青,父女二人皆跪地不起!
“丞相大人——请速接旨——丞相大人——请速接旨!”
凤辰昱这道圣旨无论如何也不愿下于她,因而此刻太保王翰等着丞相大人速速接旨,他好回宫复命。
圣旨最终由谁所接,与她并不相干,明凰眼前空无一物,就在宣旨之人告辞之际,一抹淡笑竟就在少女颊上渐渐蔓开……
王翰离去后,安氏大惊失色,忙令樱桃将小姐送回房中歇息,匆匆进宫面见太后欲挽狂澜,相府大厅,明轩手执圣旨愁肠满腹。
明凰一路安静地随樱桃回到水榭,浅笑依然,樱桃不知如何劝慰,进房后倒了杯茶,谁知再转身,竟见小姐已气厥过去。
穆冉冉于巳时回府,与轩辕悠然分守二人,安氏进宫求见皇太后,皇太后却不愿见。
子时夜半,往日她的瑶台水榭是何等生气,而今却死寂一片,明凰一身轻盈的莹白罗衫静静地站在池边听水。
他只见右腕翠玉,却不见左腕紫玉,只凭一枚玉佩下旨赐婚,多年情谊,弹指一挥,灰飞烟灭。
夜暗如墨,少女已心如死灰,对人世间毫无留恋,罗衫一晃,她毅然投入眼前幽深池水……
屋里,瞌睡中的穆冉冉被屋外投水声惊醒,她急忙奔出房门,只见池中荡漾着诡异的波澜,刹那间犹如五雷轰顶!
“快来人啊——小姐投水啦——恒心——恒心——”
不通水性的穆冉冉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一道黑影自院外赶来,径直跃入池中,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一死两伤,冤孽一场
未央宫,凤辰昱乍然惊醒,翻身坐起,一身里衣已然湿透。
偌大的寝殿随着殿外一人疾步而荡起了回音,寝殿外传来贴身内侍的急呼:“皇上——丞相府明小姐,溺死于府内荷花池!”
他翻下龙床,十指连衣沁入内侍皮肉之中:“不,不可能——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杖责,直到其吐真言——”
曹禾跪倒在地,颤声禀告:“皇上,奴才句句实言,相府内已哀声一片,门外红灯已灭,换了一双白灯笼,皇上,皇上——”
凤辰昱当即昏死过去,当夜,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急议,封锁消息,严谨外泄扰乱民心,大凤天子,整整三日,药石不醒。
翃王府,紫檀轩,凤辰翃先于宫内得报,往事历历在目尽现眼前,一夜之间尽数灰飞烟灭,唯剩那如花笑靥与冰冷惨白的重叠。
她是他复仇的棋子,他等着她过门后施予凌辱,让自己高高在上皇兄一尝痛苦滋味,不该痛,却为何心如刀绞,一声声“翃哥哥”回荡在他四周,凤辰翃幡然醒悟,原来弹指五载她早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凤辰翃亲手毁了她,也一并毁了他自己,一口腥红喷溅而出,眼前忽然漆黑一片,他笑,或许能去陪她……
明轩将灵堂设在了瑶台水榭小厅,这院子十年前所建,建了多少年,女儿便住了多少年,倘若她在天有灵,当能回来看看。
依丧俗,灵柩需停放七日,如今已是事发第四夜夜半,整整三昼夜相府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众人泪已流干,嗓已嘶哑。
棺椁未封,留有缝隙,安氏望着棺中的女儿喃喃自语,在场之人又再次悲伤抽泣起来,一双双红肿的双眼却已流不出多少泪来。
一夜间两鬓雪白的明轩被搀扶着上前,伸手握上夫人瘦削的肩予以安慰,可他心中的悲痛又岂会轻半分,他伸出的掌颤栗着。
三日了,还阳已无望,女儿真的去了,欲哭无泪的两位老人被送回锦瑟居安歇,岂料不出两个时辰相府中竟满是“诈尸”言论!
☆、还阳少女,帝、王之争
辰时,相府里得到宫里密发的“喜报”,天子转危为安,闻听相府小姐生还大喜,午后欲亲临相府探视。
巳时,翃王府里传出消息,因离奇内伤昏迷三日三夜的翃王爷醒了,闻听相府小姐生还大喜,午后欲亲临相府探视。
丞相明轩先后闻听这两道消息,恨不得前往先帝陵前跪递诉状,老小子的养的两个好儿子,非要取他九儿性命不成!
明暻建议明轩挡驾,其余人皆附和其意,这也得挡得住才是,两鬓雪白的明轩心道,自己已这把年纪如何挡得住这二人?
明昕建言父亲请义王爷前来相助,明轩虽以为不易请动,但如今别无他法,叹了口气,让其速去速回。
午时刚过,三辆马车陆续抵达相府侧门,明昕与义王世孙凤煦风最先到,尽管如之前所料未将义王爷请来,但也算多了一张嘴。
不多时,沉香色马车与檀色马车分别驶入了巷子两头;两辆马车几乎同时抵达,各占半个侧门。
凤辰昱身着一袭暖白色衣袍,面色苍白,由随从扶下马车,而身着月白色衣袍的凤辰翃亦不甘落后,这二人对视一阵电光火石,无人相让,二人并肩跨进相府,先他们一步到来,径直等在侧门内不远处的明昕与凤煦风暗道不妙。
“皇上,王爷。”明昕与凤煦风跨步上前接驾。
被挡了路,凤辰昱被迫止步,他眉头深锁,沉声询问眼前人:“明昕,她,此刻怎样?”
“回皇上,舍妹还阳不久,身体虚弱,家父以为尚不便见客,臣代舍妹谢皇上关心。”七分恭敬,三分生硬,任谁都听得明白。
若非他如此草率准了翃王殿前求旨赐婚,妹妹怎会伤心欲绝投池自尽!若非此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明家何须如此强忍!
凤辰昱心知理亏于明家,若非仗着自己天子的身份,恐怕今日进不得相府大门,对明昕话中的不恭,他并不计较,但他要见她。
“明昕,本王今日只看她一眼。”一旁凤辰翃微启苍白的唇,淡淡一言,无限伤痛。
明昕面色微沉,明家今日连皇上的面子也驳了,又岂会在乎多得罪个王爷,他是听不懂嚒?
☆、帝不似帝,王不似王
凤煦风与二人交情不相伯仲,眼见昔日手足今日弄成这般局面,不禁惆怅,在明昕拒绝之前先行劝言。
凤辰翃依旧只言“看她一眼”,凤辰昱亦只道“要见她”,但他二人都不敢强入,明昕与凤煦风亦不敢以下犯上轰他二人出府,双方僵持不下,气氛濒临冰点,老管家田贵奉相爷令来迎客。
相府正厅,直到皇帝跨入厅门,明轩方起身携其余四子行跪拜大礼,显然,老爷子今日不想跪,等着皇帝虚扶一把就直起身。
“皇上龙体违和,理当于宫中休养,小女之命渺如微尘,岂敢令圣上亲临。”众人落座,明轩便先发制人,言辞反常甚为犀利。
“朕已痊愈,丞相不必挂心,九儿她……烦请丞相让朕一见。”凤辰昱身为帝王,此时言辞之中却满怀恳求之情。
“皇上,九儿乃臣弟待嫁正妃,皇上前来——似乎于理不合!”明轩尚未严词拒绝,凤辰翃淡声道。
“翃王——”凤辰昱拍案而起,龙颜怒不可遏,若是九儿心中当真是他,既已指婚又岂会自尽,他念及昔日手足之情,尚未治其欺君之罪、夺爱之恨,而他却欺君太甚!
“皇上息怒——”少保上官青峰拱手劝言,话音一落,除凤辰翃外室内之人皆起身下跪,恭请皇上息怒。
凤辰翃起身直视天子:“皇上,臣弟之妃,不劳皇上挂念。”
“你欺君讹旨,事到如今尚不知悔过,咳咳、咳咳——”凤辰昱因气极而重咳,上官青峰忙上前轻拍龙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