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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回宝瓶山?”桂花问。
“回去住段时候,顺便参加咱们的婚礼。”
“哎,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桂花奇道。
战青玄叹口气,俯身搂住她:“我得罪了大哥,得罪了钱秦二府,得罪了我娘,得罪了……好多人!”他收紧胳膊,眼眸危险的眯起,“你对我说不嫁?”桂花不搭他的腔:“哎哟,我的老腰!”胳膊收得更紧了。桂花眼珠子一转说:“你得罪大哥得罪秦府赖我倒也算了,你娘被你得罪了也赖我?”
“嗯。”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肯在家举行婚礼,我娘很生气,无视我好几天了。”老人家盼来盼去,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要成亲了,而且还是她一直发愁娶不来媳妇的那个,自然是很高兴。可是,婚礼不在家举行是怎么回事,诚心不让她老人家出席?(╰_╯)#
这点战青玄也很无奈。
阮听枫和于小鱼把昏迷的桂花救出来那日,他远在临府于刺史身边鞭长莫及,金姨娘差小丫鬟送信到孙府,是孙茗接了信细细打理安排。待他那夜赶回来,桂花身上的伤都已经清理好了。他站在门口,看见大哥守着桂花时的眼神,心里便凉了,随即,孙茗却把他叫出来说了另一番话。
“……娘那里我已经说过了,没有问题。待桂花伤好,你带她去拜见下。这几天西北那里有笔大买卖,我明天就要动身。回来的时候,你们应该已经成了亲。所以有话,我就现在说了。”他琥珀色的眸子泛着隐隐流光,战青玄一直自诩看得透他,可此时的他,他却看不懂。
“……从前,你跟我说一生一代一双人,你跟我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你不懂,从我出生,从我肩负家族使命的那一天起,我便没了任性的权利;对我来说,幸福是天边的星,看得见,却永远得不到。
我这辈子,只能是这样,蝇营狗苟斤斤计较,每一分每一毫都是算计好了的,不会有惊喜,也没有大*波折。爱情,是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而我的人生,是不容许有意外的。
青玄,你何其有幸,能找到桂花这样善良单纯只懂付出不求回报的傻女孩,互相喜欢……幸福这样东西,我得不到,但我们两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得到。……你是我的亲弟弟,所以我成全你,真心祝你们幸福。”
他的哥哥,从小苛责他也包容他的哥哥,刀子嘴豆腐心总帮他收拾烂摊子的哥哥。在他自以为是和他谈条件讲交易的时候,他就准备好了退让与成全。他细心的替他铺好每一条路,他尽力的为他清除障碍,却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抽身而退,甚至连他们的婚礼也不打算参加。
“大哥……”
孙茗闻声停步,玄色袍角在月色下清冷孤寂:“好好待她。一定要幸福,连我那份一起。”
第五十三回 回山
就是这样,他才万万不能在家成亲。大哥现下是避了开去,可他不能害他有家归不得。该离开的不是他,他不能这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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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和金姨娘回钱府收拾东西的时候,是战青玄陪着去的。
偌大一座宅院,原本奴仆成群门庭若市,现如今只剩寥寥几个老仆。他们低着头,像是没看见他们似地,来去匆匆,。秋叶落了一地,洒满了往常纤尘不染的小径,屋檐上沾了厚厚的灰尘,却也无人理会。重伤初愈沉默了很多的金姨娘见到钱府如此萧条的景象,也不由喃喃:“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天功夫啊……”
桂花一直安静的向紫苔院走,她不喜欢钱府,不喜欢这里的一切,人也好,物也罢,都是她的噩梦,她曾无数次想过摆脱,想过报复,想过有一天可以趾高气昂的踏在这片土地上,再也不受任何人的侮辱。可现在真的这样了,钱府几乎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风光不再,她却没有丝毫没有想象中报复的快感。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战青玄似安慰般道:“盛极必衰,本该如此。”他想到了孙府。越州孙府,现在何尝不是无比风光,只怕早晚,也逃不过这一日。
远远的就要看见紫苔院了,桂花却停住脚步,略有迟疑道:“我想,去看看钱惜梅。整个家,成了这样,也不知她……”她不肯叫钱惜梅姐姐,她对她造成的伤害她从来不曾忘记,可她,却也没法完全对她不闻不问。
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战青玄好脾气的道:“想去就去吧,我陪你。”
还没进院门,就听见碗碟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夹杂着尖叫和规劝。一片混乱。
钱惜梅披散着头发从屋里走到院中。触目可及,空空荡荡,她有些无所适从般慌张张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脸,伸手去抓窗台上的花盆,自言自语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宋嬷嬷红着眼睛从屋子里冲出来,手指被碎瓷片割破了,流着深红的血。她一把抱住钱惜梅:“大小姐,您别砸了……乖啊,大少爷就来看您了,夫人很快就会来接你走,您别这样……”
她没想到会看到桂花。确切的说,她没想到还会在这院子里看到人。自从大少爷出事,院子里的奴才们走的走,散的散,就连大小姐一贯信任倚重的丫鬟们都受不了她的疯言疯语。如今,整个钱府倒了,又有谁会为了一个疯疯癫癫的昔日小姐而留下。
“惜桂?”钱惜梅成功的把最后一个花盆砸碎,并且跌跌撞撞挣开宋嬷嬷,一转眼看见了桂花,“你来干什么!钱府这样你开心了?得意了?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毁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还回来干什么?看笑话?!……滚!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她捂着脸,直往宋嬷嬷身后躲。
宋嬷嬷抱着钱惜梅,对桂花道,“二小姐,你走吧……大小姐再受不得刺激了!”
桂花想到自己不受欢迎,没想到这么不受欢迎。可她现在还不想走。
桂花深吸一口气:“钱惜梅,你错了!钱府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要说我冷血是吗?真正冷血的是你们!你们只有在利用我的时候才会承认我是钱府二小姐!欺骗,要挟,侮辱,你们给我的只有这些!
……而亲人,从来不是只有血缘就够了的。
至于现在你们的下场,只不过是你们咎由自取,丝毫怨不得旁人。我今天回来,不管你信不信,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你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坏。
我要走了。以后,也再不会回来。恭喜你!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该说的全都说完了,钱惜梅把头埋在宋嬷嬷肩头,没什么反应。不过,她的反应对桂花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她说完了,她要走了。彻底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看到钱府败落,要说桂花没有一点幸灾乐祸,那是不可能的。现在,她的心情实在是轻松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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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高照,桂花和菜菜一人一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一致的望向牵着马儿吃草的阮听枫。
战青玄骑着枣红马停在轿边。
“这个,”桂花伸出食指指向阮听枫,“他都不提前喂马的嘛?”
战青玄跳下马倚到轿旁:“照理,喂马是阮及的差事。”
“那这是……”
战青玄贼兮兮展开折扇:“静观其变。”
阮听枫牵着的是匹高大的白马。乌蹄似墨,毛皮若雪。阮及担忧的立在阮听枫身后:“小侯爷,奴才一大早喂过追云。再吃,再吃它会撑到啊……”
阮听枫抬起乌漆漆的眸子,认真的望着小厮:“它饿。”
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按在马头上,阮及明明白白看见他正按压着马头——强迫马儿吃草。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的追云有气无力的咀嚼着嘴里的枯草。
战青玄喊道:“听枫,我们要走了!”
阮听枫理直气壮回答:“追云在吃草!”
“哇。”桂花哗的掀开帘子,再次露出脑袋,“听枫你一口气说了五个字!五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