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味 > > 沙漠城 > 第15部分

第15部分(1 / 1)

>“去翟家湾吗?”缨子走到一辆汽车前问车主人。

司机撩起眼皮从头到脚看一遍缨子,再盯着那只皮箱看一眼,摇摇头,打开车门啐出一口痰,落在缨子的脚边。

缨子走到下一辆车前,问同一句话。司机指着云翼湾那边的公路说:“你去那边,有辆红车,司机常去翟家湾的。”缨子谢过,往云翼路那边走,雨丝迷离中,在路边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小心施工”,缨子踩着雨水过去,没有看见地上的牌子。

看见前面红车的灯影,缨子加快了步子,仿佛看见西天指路的明灯,能望到如来那满是疙瘩的脑袋。突然从后面射来两道很强的灯光,犹如幽明的南瓜灯笼照亮黄泉之路,伴随震耳的喇叭声,那是饿鬼的号哭声吗?缨子下意识地往路边闪,橘黄小伞不知被头顶的什么东西挂住了,似乎是广告牌垂落下来的铁丝。她用力扯,身后的车从她旁边飞驰而过,没有灯光照亮,什么也看不见,变成了深水中凭感觉游走的软体动物。缨子的头发很快被雨水淋湿,乌发贴面,更添妩媚。她焦急地拉动雨伞,可是不起作用,水珠在她的脖颈上留下痕迹,被她的美丽驱赶到衣服上。她退了一步,只是一小步,人生路上你有几次退着走过路?是恐惧的时候才要退步的吧?她踩在很滑的石头上,轻叫一声,声音在惊慌失措里也是亲密呢人的。她从公路上摔下山坡,那是一种玩“过山车”的感觉,惊险刺激。坡上的树木早已经砍光,树木生长出来就是给人砍的,好象人一样,共同的归宿就是死亡,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这是所有弱者巨大的安慰,也是所有强者最大的嘲讽。施工路段的“云湖”护栏拆取了。缨子一路滚下坡去,手里还紧紧抓着皮箱,她不能放弃金钱,因为她想这个世界上金钱就是生命!“扑通”一声掉进云湖里,漂亮的旗袍算是报废了,多少女人希望有一套精致做工的旗袍呀。氤氲袅袅的云湖在晴天下是美丽的,在风雨之夜也如同美杜莎一样拥有夺人魂魄的魅力。自动生成的旋涡转动着,象是苦痛执着的生活在玩弄每一个脆弱的人,旋涡把缨子拖离岸边。我们每天站在岸边,有没有珍视过脚下的土地?有过,也会被认为是忧郁的傻瓜。缨子的脚下一片虚空,她想抓住岸上的草,踩在塌实的地面上,她喝了一口水,她突然渴望呼吸,原来呼吸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乐事。终于,她惊恐地松开了皮箱,宝贵的生命战胜了金钱,或者说是死亡战胜了金钱,死亡和时间一样无所不摧!缨子双手扑腾着大喊救命,雨水溅在湖面上,好象击打出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奔涌着淹没了她的叫声,熄灭了她求生的欲望。她越挣扎越离岸边远去,她把脸仰起在水面上,看着天空的深邃和久远,一道亮闪,她惊异地看见了一颗璀璨的流星陨落。流星的美来自于生命的短暂。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心困顿的没了知觉,仿佛秋风卷起的落叶,飘去天涯……湖水涌起一层波粼,她沉了下去,涟漪一圈,两圈,三圈,四圈……终被云湖之水彻底吞没,平静地没有发生什么。

只在湖心中漂着一只装了一百五十万元人民币的电子皮箱!染着鲜血的崭新钞票!

雨还在下,星辰姣月在乌云之后,明天应该放晴了,日子太沉闷,死水波澜,没有变革的气象,远翔躺在床上想。每个人都是愚公,都在承受生活的重山。如果生活真有了变动的契机,你又有勇气和能力去挑战吗?原来平庸也是一种福分。

“远翔,你的信!”曹大妈在门外喊。

远翔穿起拖鞋奔去开门,“谢您,曹姨。”远翔接了信回至屋中,他的心激动着如同汽车冲出高速公路般要跳出口腔。是缨子的信,没错,是她的信,娟秀的字迹,想忘也忘不掉。信封揉皱了,有的地方好象淋过水,变了颜色。

他压制狂喜的心情,撕开信皮,抽出两张橘黄色的信纸,展开来读:“远翔,你好!真希望你过得比我好。我从来也不知道夏夜也如此凄凉,天总是黑的很快,凝重地象一块铅。我现在半靠在沙发上给你写信,风从左边的纱窗吹进来,有点寒意,要下雨了。不怕你笑话,我还盖了薄衣,懒的去思考什么,蜷缩着很舒服。美妙却难以消受的空虚,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吧,人活着每天能如此就好了。月亮悄悄升上来,又被乌云遮住,看不见雪花的飞舞,我好怀念咱们那里的冬天,呵呵,你带我去滑雪,可比这里的夏天有趣多了。雪花凝固成窗花,洁白美丽,你还以窗花作诗,喜欢你的才华!瞧,给你写着信,身上就不冷了。我还想起咱们旧院里的白杨,上面有咱俩儿淘气年龄时刻的名字,你总欺负我,我比你高,名字刻在你上面,你就揪我的辫子!茶杯凉了,给你写完信再添水。美丽的夜多少有点童话色彩,宁静的情感适宜地流淌出来,这样的心境应当写浪漫的情诗吧,大诗人?小雨开始润物,穿透生命的音乐,你还记得买给我的橘黄色风衣吗,我不是个总爱掏心的女孩,但我要告诉你,那件风衣我还保留着。我喜欢橘黄色,特别喜欢橘黄色的奶油冰激凌。远翔,面对当初的选择,我也疑惑自己是不是错了,我的信念动摇了,这是很可怕的。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搅的我头晕,与寂寞对坐的我,此时把心掬在手里,向你述说心事,我不相信任何人,在这里,我是一粒棋子,是骗局里的一个陷阱,是一枚冷冰冰的硬币。算了,不想说了,原谅我的多变,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可能要去美国,也许是其他国家,反正我会离开这里,希望你能问候我妈,告诉她我很好。如果蝴蝶在涧水边流浪,如果笛歌带着蝴蝶重返旧梦,如果提着千年小桔灯的哭鼻子小姑娘回过头,衣衫褴褛乱发狂舞的稻草人,你还会记得她吗?我想你!陈缨写于某年某月某日”远翔一生的热爱从记忆里喷溅出来,落魄的眼神潮湿通红,清浅的泪花止不住绽放,依稀看到缨子临水顾盼的神采,瓷娃娃般可爱的笑容;远翔怯场地用手擦抹眼泪,越擦越多,珍爱凝结在最后的泪珠上,化成红烛的明艳,牵一缕思念,点绛在橘黄色的信纸上。

泪水融化了字迹,融化了缨子的笑,容颜如水,荡在红尘之外。远翔俯身吻了信纸,一吻定情,无所可畏的真情,呼唤着的心语在承诺,稻草人要点燃女孩的小桔灯。

第七章 个性化危机

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拼命地拉赞助,在黄金强档播出明星汇粹的低级趣味综艺节目,明星们在台上踩一踩气球讲一讲笑话,台下的观众就笑的前仰后合,这倒是比在马戏团看动物表演有意义的多;几乎所有的大报小报都在争先恐后地报道某明星的星踪和绯闻,恨不能连明星们大小便的时间都一一记录在案,阅读的人在嫉妒之余也享受了文化快餐;几乎所有的网络论坛堆满了网恋情事和笑话专集,几年前的论题大家还在津津有味地探讨着,学生们往往和同桌没几句知心话说,上了网却和陌生人聊个没完没了;几乎所有的无业青年都在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外观和观念,女孩们穿在身上的衣服和所学到的知识一样越来越少,而男孩们穿的衣服跟学识一样越来越怪,都个性化十足地在城市的街道上横冲直撞,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全是那一句“我愿意,你管不着”。

无知的个性,放纵的个性,无忧的个性;拥有这种个性,一定是很快乐的,至少在三十岁以前。

三毛说:“个性是制约命运的一大要素,可以说命运为个性所载。”

秦浪也有很强烈的个性,这个坚持个性的青年正坐在缨子的母亲身边。

缨子的母亲用手帕擦拭眼泪,“全部的经过就是这样,那个刑警队长就是这么说的。”“自杀?陈缨自杀?”秦浪怀疑地问。

“是,跳湖自杀的,畏罪啊,这傻丫头,呜……”缨子母亲掉泪。

“陈缨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孩,怎么会自杀?这大概就是逃避法律制裁的最好方法了!这件事远翔一点也不知道吗?”“他不知道,我没见到他,也不打算和他说,反正他和缨子的关系早就断了,何必叫他伤心。”缨子的母亲微摇头。

“最好别让他知道,他太爱陈缨了,要是知道了,又要发疯。”秦浪说。

“对啊,是这个理儿!秦浪,还真要感谢你经常来看望,帮那么多忙,我那儿子不成器,顶不上缨子一个指头,天天胡混,听到他姐姐死了,这些天才又懂事似地紧着学习。”缨子母亲叹气。

“您别太操心,回头我跟他谈谈心,他慢慢会懂事的;我自己清闲的时候多,都在旧院里住了十几年,哪能不来照看一下,何况以前和陈缨是很好的朋友,要是比起人家远翔,我来的次数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您别太伤心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伤心劲已经过去了,缨子给我留下的钱够花,我也不喜欢麻烦别人。”“那好,我也该走了,您坐着,不用送了。”出了门,看见园子里的白杨,郁郁葱葱,勃勃生机。秦浪走过去,伸手摸着粗壮的树干,依稀能看见一些字迹,但因为树皮胀裂,已经辨认不清。秦浪转身看向右边的院墙,以前那里是矮墙垛,他和远翔就从上面翻进来找缨子玩。面前的白杨,小时候还爬过,远翔为了在缨子面前逞能,每次都比自己爬的高。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刚换上的干净衣服,真想再爬一次。秦浪突然不愿意看见这些场景,心情不好受。面对亡者的邻近物,哪怕是一草一木,也有墓碑的效用,让亡者的亲朋心痛。虽然秦浪不欢喜那个变成冷面观音的缨子,但是死去的人已经没有什么指责的必要了,剩下的只是悼念吧。

他赶去远翔家,有好多天没见他了,不知道最近干什么。

远翔穿戴整肃,腿脚收拾的也利落,他的房间仿佛被劫匪抢掠一空,家徒四壁,比监狱里的牢房还要简洁。

“嗨,我说,你小子到澳门赌输了是怎么着,几天不见,败家败的倒挺快。”秦浪在各房间走来走去,所见都是空空荡荡。

远翔笑起来,阴云过后的艳阳,秦浪看的出来他是真高兴。“怎么?这么开心,卖了家具要去旅游啊?”“都说阿浪的脑袋天生是揭人隐私的,聪明的令别人害怕。”远翔伸胳膊做操。

“真要去旅行?不会吧?什么时候决定的?”秦浪站住不动了。

“前天我到‘西北学术‘杂志社找工作,面试、笔试都通过了,试用期三个月,正好赶上他们要对大西北一带的风土人情做个实地考查笔录的栏目,他们那里没几个愿意去,我就毛遂自荐,顶个数。”“你疯了?自己花钱?”秦浪问。

“也不全是,他们跟着去有两个人,吃住和路费他们管,其余我自理,我就想多走走,多见识见识。”“那也不坏啊,你的假休可是要超长了。”“我已经续了假期,等回来以后再努力过考。”“可是你这卖家具卖房子的真是惊天动地啊,没钱说话呀。”“不好开口,上次约见林伊晴借了你的钱还……”“你什么时候和我也说起客气话了?我和你借钱的时候多爽快?我和我妈要三千你先带着,出门在外没钱可不行,花完了你就打个电话回来言语一声,我再寄!你爸妈都知道了?”“电话里简单说了一声,上午又寄去一信。”“他们在芦城还好吧?”“就那样,最近皮衣生意不好做。”“哦!咦?我最喜欢坐的那把椅子你也给卖啦?真绝,我坐哪儿?”“站着吧你就,那些家具都破旧了,借此机会全部打发了它们。”“什么时候走?”“晚上九点的车。”“够紧,我得送你。”“你还真得送我,万一在外面出个意外,这最后一面……”远翔开玩笑。

秦浪的心浮动了一下,打断道:“别他妈胡说,你小子必须给我完壁归赵。”远翔察觉了什么,道:“今天我心情不错,你却是怎么了?”“呵,没什么,哎,我得给你饯行,走,到下面啤酒摊上喝一杯去。”两个朋友在遮阳伞下杯酒言欢。时间匆匆,改变着一切未知的因素,昨天的懦夫会变成今天的英雄,今天的富翁说不准明天就是睡卧街头的丧家犬。高远翔自从读到缨子的信,终于明白缨子还是爱他的,心头的绳索被一刀切断,又可以正常呼吸。说也奇怪,思念也随之降温,不再是痴怨疯狂,化归成淡洁的记忆,空气般存在。爱情就是这么奇怪,追求和等待,欢喜和痛楚,理解和自私,一应俱全,仿佛用各样奇丝妙线罗织成的彩衣,谁也想得到它的美丽,却忘记了它根本不能御寒。现在的远翔,全部心思转移到了他远大的行程上,只在心海的最深处点着一盏桔灯,于寂静的夜色里祝福缨子,用有生之年慰抚缨子寂寥的眼神。她现在一定是在美国吧?穿着桔色的衣装走在“人间天堂”。

秦浪返回青大,一进宿舍就见邓玉举着望远镜看对面的女生楼,嘀咕着:“嘿嘿,真大啊!”秦浪上前照他脑袋一下,问:“是三楼左二窗的电影?”邓玉舔着舌头道:“不!四楼左三窗的电影!”“是吗,那个大咪咪?”“对啊,正换衣服哪。”“下面能看到吗?”“看不到。”“一个人?”“没有其他目标。”“很好,继续观察!我去吃饭!”“喂,想溜呀?”邓玉放下望远镜回身道。

秦浪拍着自己的肩膀笑道:“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的眼福嘛。”“去一边,吃饭要紧,你可答应今天请我吃水饺。”“咱们学校周围的水饺馆子手艺都不好,改天请你到……”“打住,甭找理由,就今天,就到附近,再难吃我也乐意。”秦浪被邓玉押送前往水饺馆,刚走到音乐室外,就听见有女孩遇鬼般尖声叫喊:“有人要跳楼啦——有人跳楼啦——跳楼了——”邓玉歪脖子望向四处楼顶,骂道:“谁瞎喊呢,存心不让我吃饭?”秦浪忽一指音乐室的楼顶边缘,嗓音变质道:“那是叶婷?”邓玉顺眼一瞧,给人咬了一口般大叫:“是她!真是她!”叶婷站在音乐室的楼顶边上,觉得风高云淡,飘飘欲飞,垂目能看见巨大空间外的土地,有种凌驾虚空之上的激情在心中荡漾。往前一步就是愚蠢的自杀,在引力的拉扯下撞上地球,粉身碎骨。她抬起头,把两臂伸直,平衡感消除掉些微的恐惧,她闭起眼睛,这样的高度,风吹起来也有威力,她裙角飘然若舞,黑发轻扬似柳,一切的感官都格外灵敏起来,空气的触觉和天空的歌唱都清晰入脑。她突然有一种威胁死亡的纯美。

秦浪恨不能变成导弹飞上楼顶,他一口气奔上楼梯,从冯锐金的身边擦过去,超上蒋正文,撞开一个只为看热闹的大胖子,挤过更多的学生,到最上面一层,方雨情拉住了他,他抖肩甩开方雨情的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铁门,走上了楼顶。

邓玉此时正站在楼底朝叶婷喊:“你还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不就是学习枯燥吗?压力过重吗?还有就是教师太龌龊了,再有就是伙食太糟糕,大家都这样忍着,你就不能笑看人生,把这一切不合理的事情看成是狗屎吗?”他在这里瞎喊,声带都要震断了,叶婷却没有后退的动向,却把青大的师生全部聚拢到了楼下。

人们指指划划,各置猜疑,同情担忧,评说是非,都俨然成了点评家,一片哗然声荡起在楼下,无心有意的妄言谣词在口若悬河的舌尖迸放传播。

秦浪踩在蓝天之下,神情古怪峻毅,他看见了叶婷熟悉的背影。

方雨情等一众人也都缓缓走出来,叶婷的班主任更是急着要上前。秦浪回头竖起食指“嘘”一声,小声道:“都别动,都别说话。”叶婷的班主任哪里肯听,就要喊,被方雨情硬拉进楼去。

秦浪轻轻地,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叶婷,在离她?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