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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1 / 1)

>再往前走,可以欣赏到校园东墙外田劭朴校长的欧式洋房,艺术系的丁老师说这栋洋房外观上有些哥特风格,类似于巴黎圣母院的一角,秦浪当时听到后差点把舌头笑断。这“巴黎圣母院的一角”虽然盖的颇为美观,却少个敲钟的卡西莫多,至于阴险贪婪的副主教克洛德,田校长非常乐意亲自担纲出演,更何况田校长本人是天主教的忠实信徒。田校长的小洋房还没有建成之前,这地方因为很隐蔽,成为男生们抽烟聚赌的秘密集会所,后来田校长有效地利用空间学,把此地清出来建造自家的洋房,不想却惹怒了该领地的“头儿”——江冰。江冰是青大的问题学生,因为有个当官的灿烂的爹,还有个开公司的光辉的妈,所以他生下来想不发光都难。他从小到大惹的祸用银河巨型计算机也算不清,他那整日提心吊胆的爹妈总害怕有一天警察先生会上门来请儿子去监狱里做客。

田校长和江冰展开领地之争后,田校长的女儿接到一个恐吓电话,内容是提醒长的并不漂亮的校长女儿到晚上千万不要独自外出。校长女儿接此电话后吓的庸容失色,噤若寒蝉。田校长当即报警,可是警方调查了半个月,一无所获,田校长只好作罢。紧接着校园里开始谣传建造洋房的地方早以前死过一对殉情的男女,田校长恼羞成怒,千方百计地查找谣言的原产地,但也无功而止。于是田校长以为此言属真,悄悄到乡下请了风水师来验。那风水师贪他钱财,一番添油加醋的乱讲,把男女殉情的故事补充得越发丰满,几乎可以拍成《泰坦尼克号》的续集,直把个田校长听的目瞪口呆,泪如雨下。末了,风水师声称田校长正是化解这段孽缘的绣花剪刀,可以轻松剪断这缕纠缠日久的情丝,让两个冤死的亡灵得以超脱。田校长大喜,自此不再忧虑,只是每晚必在枕下压一把剪刀,以示诚心。他老婆每晚睡在他身旁心惊肉跳,怕田校长梦游时剪情丝剪到自己脖子上,于是每晚在田校长睡着以后都把剪刀抽出来换成纸片。

再说江冰又打恐吓电话又造谣,还是没能阻止洋房的落成,气愤之余扔石头砸碎洋房的几块玻璃后退学去了英国,而他抗击崇洋媚外的壮烈举动被学弟学妹们评为本年度青大的十佳行为之首。田校长之前曾对江冰念过不知多少次“劝退”的紧箍咒,可惜没得到观音菩萨的真传,故一直无效。现如今这该死的小魔头终于自己离去,田校长高兴的失眠了三天,把这看作是那对殉情亡灵的报答。

秦浪来到教学区。花前树下,一对对亚当和夏娃正在进行几千年没变的山盟海誓,按照秦浪的“爱情生物学”规律,他们先是甜言蜜语,然后是肉欲寻欢,再下来结婚生子,最终完成传宗接代、育子成人的任务,这是高级智能生物延续生命,不断进化和演变的本能。不过,有时候本能也会引发犯罪,因为总有一些雄性智能生物用武力非法完成交配过程,这种生物性本能被判定为社会性犯罪,法律给予这种行为严厉的惩罚。智慧创造了人类的伟大,智慧同时也制约了人类的本能。智慧需要一个文明的环境来体现高贵,而文明的建立则是最大限度地抑制本能。秦浪想,本能难道就等于野蛮?本能难道就等于肮脏?如果将来能在生物基因工程学上消灭人类的本能,那么人类是否就变的绝对纯洁了?就可以建立起绝对的文明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够变的绝对纯洁了,因为本能没有了,欲望也就没有了,欲望的消失导致生命无法延续,人类也就完蛋了,而死亡是最纯洁的。

秦浪瞎想着,很佩服自己有如此新颖的观点,决定把这点思想火花写在论文里,让它照亮更多的人。要是邢天立教授听到秦浪的这番宏论,肯定会把该宏论骂成“混”论,并且用丰富的生物学知识把这点狗屁不如的“思想火花”一脚拧谢,首先会被驳的体无完肤的就是“欲望的消失导致生命无法延续”那句,邢天立会说,他用一粒精子和一粒卵子外加一个试管,便可以完成生命的延续。

秦浪的脑细胞在大脑皮层下飞快地碰撞出智慧的结晶——新理论,不料视神经细胞也罢工参与讨论,使得秦浪一头撞到了树上,疼痛的感觉被迅速送到大脑中心,脑细胞们停止生产新理论,把肉体从思想家恢复到俗人的状态。“哎呀!疼死我了!混蛋!”秦浪大声咒骂。

树被骂成了混蛋,没有耳朵听不到,只好默认。

秦浪用手掌把额头的疼痛揉散,心情又好起来。折出教学区后,他特意穿过校园的操场,让热情的阳光蒸发自己的喜悦。当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林荫地时,看到一个女孩正坐在浓荫下,抬头望着树顶。空旷的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吃午饭的时间还呆在操场的学生,不是身无分文,就是刚把早点当午饭吃掉,反正不会是绝食。此时的校园,说不出的安详,枝叶的绿意把阳光投在地面的影子切碎成美丽的斑纹,那个女孩就坐在斑纹中央,两个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掌捧着脸,望着从枝叶的间隙滑露的阳光。秦浪弹一弹没有灰尘的肩膀,大步朝那个女孩走过去。

女孩穿着粉红色的紧身上衣,白色带有波浪褶的长裤,明朗的脸庞,活泼的短发,给人清爽靓丽的感觉。

“小妹妹,在等谁呀?”秦浪走到她身前,叉着裤兜,撇起嘴巴,故意挡住她的视线。

“青大生化系高才生秦浪,自投罗网!”女孩把右手抬起来,伸出拇指和食指,作手枪状,对准秦浪的鼻子。

“嗨,别开枪,我的遗嘱还没来得及写呢,”秦浪惊奇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干脆捋起裤腿儿也坐到地上,“看来本人的名字非法入侵了你大脑的记忆空间,为了公平起见,请告诉我,你叫什么。”女孩把右手拇指弯回去,留下食指在秦浪眼前慢慢摇一摇,表情象是在给人算命的巫婆,说:“错!最公平的应该是,你也到别人的嘴里去挖出我的名字。”“哈哈,好啊,你的名字看来很值钱,必须请盗墓的飞贼来掘,”秦浪发觉这个女孩很有趣,“对了,你有笔吗?”“干嘛?要写诗?”女孩不解。

“给你签名啊!瞧你苦等了我这么长时间,也没理由拒绝。”秦浪大言不惭地说。

“……应该是我给你签名才对吧,三年前你已经输给过我一次。”女孩顽皮地眨眼睛。

秦浪愣住,仔细看女孩的脸,想不起记忆中有哪张面容能和这张脸吻合,便道:“天哪,亲爱的,原来是你呀,你什么时候整容了,好漂亮啊,我都认不出来了,这几年过的好吗?想过我吗?”一通乱说倒把女孩唬住了,她歪头看着秦浪满脸的坏笑,突然明白过来,笑道:“呵呵,秦浪的舌头果然比脑袋厉害,无中生有的道行令小女子折服,要是当年的苏秦有你给助上一臂之力,二人游说六国,合纵抗秦的成功率一定大增,保不准会改变中国历史呢。”秦浪见诡计被识破,亡羊补牢道:“你不是小芳吗?长的真象啊!”女孩笑了起来,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鼻尖微微皱起,象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她站起身来,拍拍腿上的土道:“秦浪,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三年前全区的高中生创意作文大赛,你是第二名。呵,好了,小女子要走了,啊,忘记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我将成为你的校友,就读于一年级历史系,下星期的演讲比赛你要好好表现啊,不要再输给我呦。你看树叶间的阳光,那是生命里最精彩的舞蹈,如同雪花般漂亮呢,再见!”女孩又把右手作手枪状,对着食指轻吹一口,朝秦浪翘一翘嘴角,转身走出操场。

秦浪哑巴似地看着女孩离去,想起那次作文比赛的第一名是个女的,名字他记的特别清楚,叫叶婷,她的获奖作文名为《继母危情》。颁奖那天秦浪生病未去,是同学邓玉代领的,便没有见到得第一名的叶婷。牛刀小试就弄个亚军的头衔,秦浪心里美滋滋的,可转念一想,冠军叫个丫头得了去,心里又变的满不是滋味,于是将之结了茧藏在心底,预备有机会见识一下这个叶婷。三年时光匆匆而逝,正当那心中老茧琥珀般孕成追忆时,却在方才被这个女孩一语惊醒,破茧而出的缘分,化蝶起舞,伸手可及。嘿!这个丫头好象也蛮在乎自己,都已经窃取了自己的情报,看来是存心要斗,有意思!秦浪见女孩还没有走出自己的视野,就大喊起来:“叶婷!你看阳光下的花朵,那是世上最美丽的生命,如同阳光般可爱!”女孩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他。秦浪见挽回了败势,忙见好就收,激流永退,接着喊道:“大哥腹中空空,这便要去用膳,小妹走好,后会有期!”飞也似地往食堂奔去,一路上强自收了心思,只想着吞几个包子让肚子停止演奏交响乐。

不管什么形式的情感,它都会象酒一样,窖藏越深越久,就越浓烈、越醇香,并带给人开朗清明的心境。

星期一的早晨,阳光并不明媚,至少秦浪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看见了邢教授枯木般的身躯正走过窗前。

邢天立教授夹着象征朴素的旧皮包走进教室后,用高傲的眼神扫视一遍自己的学生,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秦浪的身上。

“秦浪,嘴里是什么?”秦浪把口香糖吐到地上,说:“舌头!”“秦浪!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很不成熟!午饭前把教研室打扫一遍,包括窗户!还有,下课后去英语系教职员办公室报到,方老师有事情找你。”邢天立绝不是等闲之辈。

“好的,教授!大家都等着您开课呢。”秦浪把对方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迁移。

邢天立的脸好象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直冒冷气。他缓缓走上讲台,毫不厌倦地站定,这方挥洒了他半载生命的地方昭示出了那苍老身体的全部意义。今年五十有二的邢天立,头顶严重水土流失——缺了一半头发;鼻子象是一九三七年被日本人破坏的卢沟桥,朝天鼻孔中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根鼻毛出洞来;眼睛象掺了沙的假珍珠,已经失去光泽;耳朵如同被耗子啃过的饼干,残缺不齐地挂在脸的两边,听说是文革时遭迫害让红卫兵用麻婆剪刀给剪的;嘴唇薄的看不出血色,叫人怀疑他患了贫血症;一张面皮皱巴巴的,仿佛久旱后布满裂纹的土地。

教授的家庭情况比他的脸还惨。他的弟弟邢天寿在文革时曾经风光一时,听说是什么“扫除队”的队长,专门扫除隐匿的“走资派”。就有个善良了一辈子的老妈妈,在家中缝完孙子的破裤子后,把那针插在墙上一张印有领袖头像的纸上。老妈妈是想图个方便,以后缝衣物时一摸就着。人老喽,眼花耳聋又记性不好,指不定收起来就再也找不到了。老妈妈坐在椅上思念起四个参军阵亡的儿子,谁知道邢天寿刚好带了人来“扫除”可疑份子,抬眼看见领袖像的眼睛上插着一根针,心里惊道“这还了得”,便命令把慈祥了一辈子的老妈妈带回队里严加审问。冷冷的夜里,审问变成刑讯,贫苦了一辈子的老妈妈在凌晨来临时非自然死亡。邢天寿“扫除”了美丽的老妈妈,几天后就忘记了此事。文革结束,这位伟大的母亲被平反昭雪。邢天寿锒铛入狱,被判十七年监禁。坐牢第八个年头病死在狱中。

教授的儿子邢彪原先是药厂的一名职工,后来因为对厂长夫人行为不检点被开除。儿子的提前“下岗”把邢天立气个半死,气的原因不是因为儿子丢了工作,而是因为儿子的丑事让他的老脸没处搁。邢彪倒也有点志气,一纸休书同和他吵翻天的老婆说了拜拜,自己贷款开了家药店,最初生意挺火,钞票来了,紧接着,旧同事的笑容来了,新妻子的屁股来了,小女儿的亲吻来了,老父亲的问候来了……都来了,就是真心的快乐没来。邢彪拼命地赚钱,希望跻身于贵族阶层,那样就可以看到更多高贵而丑陋的嘴脸,他喜欢欣赏这些演戏的脸。可惜这个可怜的愿望还没来得及实现,他就因为卖假药吃死了人被劳教三年。虽然现在已经给放了出来,却丢掉了太多的东西,钞票没了,跟着钞票而来的所有东西都没了。邢彪在街头摆摊卖起了水果,过起了穷日子。

教授的女儿邢妮长的那才叫漂亮,虽然她不会因为漂亮而美丽,却也因为漂亮而招人喜欢。邢妮的身体象极了《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娇柔的比豆腐还软;邢妮的思想却开放的和麦当娜不相上下。她十七岁与人同居,前后找过十几个男朋友,当然,这些艳福不浅的男朋友们都很有钱,这一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最后都毫不留情地甩了邢妮,据说是因为邢妮的性格太过古怪,难以侍侯。某日,一位吃不上豆腐说豆腐酸的家伙叫了邢妮一声“破鞋”,她气的要打110报警,可是刚按了两个数字就晕倒在地,使得骂人者至今逍遥法外。邢天立家庭教育失败,又气个半死,痛定思痛,倾空家中积蓄,把女儿送到美国求学,毕竟在美国女儿的“爱好”会被很多人认可。

邢天立把一张脸绷得象磨刀石,冷硬的眼神似乎要穿透每一个学生的胸膛。他用丰富的学识支撑着自尊,用鄙夷的目光嘲笑那些对他的家事说三道四的同龄人,但凡有后生晚辈敢说他的闲话,他必会在第一时间内叫此人道歉认错。雷厉风行且又严苛治学的邢天立,确有他自豪的地方,只凭他在生物学上取得的两项突破性研究成果,便足以傲视学术界,甚至在沙漠城的名人录里他都能排进前十名。

知识使他的身体挺的笔直,就好象枪使士兵挺的笔直,钱使大款挺的笔直,权使当官儿的挺的笔直,漂亮使美女们挺的笔直……人似乎总需要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来支撑自己不倒下去,秦浪苦想着支撑自己的是什么,是那个不变的理想吗?应该是的。

“秦浪,你又走思了!请你站起来,别老是看窗外。我昨晚花了点时间看你的作业,真是后生可畏呀,你见解独到的大谈人性,好象人性和生物学有超必然的联系。我很奇怪你那么好的文笔为什么不去中文系,偏偏要跑到生化系显露能耐。”邢天立说话慢条斯理,却也语带讥讽。

“教授,我想我如果到了中文系一定会被荒废才能,倒不如在生化系写我所思,不被拘禁。人性当然和生物学有超必然联系,人身体的不断进化一定要伴随人性的不断进步,我们也可以把人性说成是智慧,如果只有生物体进化而智慧却在退化,那么人就和恐龙无异了。”秦浪监守阵地。

“你竟然把人性说成是单纯的智慧,人性的涵义很大也很复杂,它包括爱恨情仇、伦理道德等诸多情感本源。”邢天立开始攻城掠池。

“教授,不要太教条化了,我只是随便比方一下。”秦浪摆空城记。

“这不是教条,这是科学的严肃性。”邢天立老当弥奸,没有中伏。

“好,就按您说的,我的作业里关于人性退化的论点有错吗?”秦浪出城迎敌。

“当然有错,不要把生活中的主观臆测强加给科学,理论是需要实践的。”邢天立大举压进。

“我这个论点只需要大家去警觉,不需要实践,马寅初先生提出人口膨胀论时不也只是希望大家警觉吗?”秦浪力斗强敌。

“马寅初是出于对社会和国家未来的发展而担忧,他提出的人口膨胀论是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的,而你的什么‘人性退化论‘,简直是无稽之谈,危言耸听,胡言乱语。”邢天立欲擒贼擒王,先把对手的破“理论”打入冷宫,再进一步先斩后奏。

“如果照你说的话,我则是对世界和人类的未来而担忧了,德国能让希特勒那样的变态狂魔当元首,难道不是因为多数国民的愚蠢吗?难道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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