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溶神色越发阴厉。
“我命您护送阎曦白,转眼他就失了消息,你说你不知?”掐得那人忍不住皱了眉,冷溶唇边倒浮起了笑意,“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识趣,知道本分的,这会却来找死了。”
“主子……属下确实不知……”下巴仿佛要碎裂掉般,鎏云努力保持着平常的语调。霎时,腿骨又被生生打折,鎏云狠狠咬住下唇,鲜血淋漓。
这些在鎏云排名下的杀手早就记恨多时,此时更是下重手。
鲜血滴在冷溶白皙得手上,像朵小花般蔓延开,无比刺眼。冷溶皱了皱眉,仿佛被那鲜红的液体烫到,用力甩开鎏云的脸。
像是丢开什么脏东西一样。
“拖去刑堂。”冷溶边用递过来的手帕擦掉血渍,边说道。
听到刑堂二字,都有人打了个哆嗦。鎏云却恍若未觉。面容依旧是坚毅的,眼神却有些空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原本他不是主上。
他只是在大雪天里施舍的贵公子。
鎏云也不是什么第一杀手,他只是一个挨饿受冻的乞丐。
他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见施舍给他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眉眼如画,俊美无暇。赐给他漫天温柔,也赐给他无边苦楚。踏入褚云楼的那一刻,他发誓,一定要成为最顶端的人,要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护他一世周全。泯灭仁慈的同时,他也有了最单纯最刻骨的执念。
“五百鞭。”
冷漠的话语,残酷的惩罚,都唤不回鎏云的一丝反应。锁链。软鞭。这一切是如此熟悉。刑堂特制的软鞭一鞭下去便让皮下都完全烂掉。一会功夫,原本白皙紧实的皮肤就已经血肉模糊。锁链磨得手腕鲜血淋漓。鎏云却一声不吭。他牢牢地盯着面无表情的冷溶,原本不甚出色的五官却迸发出了惊心动魄的神采。他的眼神似是透过他,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只有靠那残存的温柔来麻醉自己。
主上第一次罚他,也是如此情景。五百鞭。他也是一声不吭。冷溶却越来越气愤,最后丢开软鞭,捧起他的脸颊,说道:你怎么就不听话,为什么不躲开?他惨然一笑。主上,我怕您躲不开。那次挡在主上身前受的伤。至今还留有淡色的疤痕。他却始终雀跃,这是他存在主上身边独一无二的证明。
最初只想站在他身后,日久天长却开始痴心妄想。
他却也只是将这份思慕牢牢压在心底。
半个月前。
主上夜里独自一人醉酒,意乱情迷地将他压倒在床榻上,重重地吻上了他。
鎏云在他身下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如履薄冰的甜蜜。
就这么沉沦吧。
“今日到此为止,对你的暗杀也搁置两日。”冷溶平静的语调突然在耳边响起。“若你能杀了雇主,红名册上便会将你除名。前提是,你还没死的话。”
勉强听懂了主上的意思,鎏云想张嘴应下,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多谢主上……”终于嘶哑地开了口,嗓子却疼得像是沙子磨过。
谢他?冷溶淡淡地瞟了这个神情支离破碎的人一眼,谢他什么呢?
就当是谢他那天醒来以后,还赐给了几日温存。
就像寒山曾说,有美酒相伴,便是下阴曹地府又如何。
他之美酒,吾之冷溶。
鎏云的嘴角淡淡弯起,意识也终于模糊了,沉入了无尽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日
“你醒了。”纱帘轻翻,暖光漫漫。鎏云浑身酸痛地醒来,眼睛还有些肿。隐隐约约看见一袭锦衣,胸前大开,露出大片美好□□。那人闲适又慵懒地斜躺着,看起来十分舒适满足,左手将他拥入怀中。“昨夜是我酒后鲁莽,可伤得厉害?”
感受到隐秘处疼痛难当,鎏云不由得面上火烧,却还是勉强保持着一张冷峻的木头脸,“属下无事,请恕属下不敬之罪。”
说着便要勉强起身来,却被主上不迅速按住肩膀,怔怔地抬起头,看到那张俊美精致的脸上有些无奈和宠溺,“我说过要罚你吗?”
“别动。”看鎏云还有些谨慎地要起身,冷溶不禁皱了皱眉冷声道。怀里红着脸的冷峻男子终于乖乖不动了。“就这么躺着。”
鎏云有些无所适从,头晕晕乎乎的,感受着冷溶身上冰凉的触感。主上身上总是冰凉的,据说是小时候落小的病疾。
鎏云扭了扭头,硬着头皮道:“主上无需挂心,属下是个男儿……”
“男儿怎么了。”冷溶打断他的话,声音轻柔还带着戏虐。“昨夜春风一度,你还想不承认吗?”
鎏云僵了僵,身边那人那变本加厉地玩弄起了他的黑发。“不过正经的拜堂成亲是给不了你了。”
鎏云瞪大了眼睛。冷溶觉得很有趣,轻轻抚摸上他白皙的脸颊,冰凉的温度却让鎏云觉得烧得不行。
“鎏云,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相信吗?”如水般的声音,却掀起了鎏云心中惊涛骇浪,他浑身剧震,嗫嚅道“主上……”
还不等他说,冷溶的吻便轻柔地覆了上来,与昨夜的狂野炙热不同,却更像一个漩涡,让人心甘情愿沉沦。
不知不觉逐渐加深了这个吻,霸道得让人几乎窒息,鎏云抓住主上的手臂,却抓到了一把扇子。
“!!”鎏云猛然睁开眼,眼前覆在他身上的,不是唐渠还有谁。一把推开他,鎏云的思绪却还是凌乱的。居然又梦到以前的事了,心下对自己不由鄙夷。
“你这忘恩负义的,我好心喂你喝水。”唐渠拍拍身上的尘土,愁眉苦脸地说道。“你不仅占我便宜,还要偷袭我。”
感受到唇上的触感,鎏云心下又是无奈和淡淡酸楚,声音沙哑地说:“胡闹。”
唐渠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只是面上却有些沧桑憔悴,似是老了一些。鎏云不由皱了眉。
“你还想着主上那。”唐渠啪一声打开扇子,眼珠乌溜溜打着转,还发出啧啧声。鎏云不置一词。
轻微的一声叹息。
“不过这回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这几日你暂且不用担心随时去地府报道了。”唐渠笑盈盈地打着扇子,“我左右无事,便助你去查探那大财主。”
鎏云却波澜不惊,愁眉更深,盯着唐渠那张出水芙蓉般的俊颜,问道,“你那小太子呢?”
唐渠怔了怔,眸色也黯淡了下去。“他啊,好好地做他的东宫太子呢。”
气氛一时沉寂了下来。
唐渠却一会就恍若没事发生似的,拾辍着鎏云出楼。鎏云指了指自己的手脚,表示无能为力。唐渠摇了摇扇子,风流一笑。
坐在摇摇晃晃的八抬轿撵上,迎接着众人异样的目光,鎏云有些苦笑不得。
自从小时候坐过几次轿子以外,他都是靠自己的双脚,脚踏实地,这一坐轿子倒有些不适应。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什么纨绔公子,知道的都道他是心灰意冷另谋他处了。
谁知道他们是去查探的呢。
京城最繁华的酒楼,说书先生嘻笑怒骂地编排王候秘闻、当今朝堂。
都是无稽之谈。
鎏云有些昏昏欲睡,唐渠倒听得津津有味。刚说到当今圣上不举,便听得一声清冷醇厚的嗓音,“店家。来壶即墨老酒,再来壶杜康。”
鎏云睁开双眼,见是一戴着斗笠的剑客,那剑客似乎也瞧见了他,就这么直接走了过来。唐渠警惕起来,瞪着眼睛瞧着他掀开斗笠,满头银丝,削瘦清俊,不是白头翁又是何人。
“白头翁!主上已经说了……”唐渠有些发恘,却还是皱着眉说道。鎏云拦了一拦,温和笑道,“寒山,你怎么在此处?”
寒山却有犹疑,看了眼只能躺着的鎏云,闷闷地道:“主上命我去设法营救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