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皱起长眉,面上神色忧愁,钟沁一愣,旋即又笑起来,眨眨眼道:“当真见外,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你是哪处的人?”
念青听得她的问话,又是一顿,片刻后才道:“我是双月楼的下堂主。”
“双月楼下堂主?”钟沁眼睛一亮,微微倾起身子,“你是双月楼的人?”
见她这般神色,念青不由地又是一皱眉,心中略有些顾忌,只是点点头,钟沁一笑,却道:“我听闻双月楼十分了不得,你可算楼中哪一级别的?我瞧着你武功亦不赖,可算得上高层级别的?”
念青听得她的话,眉头越发攒得厉害,面上神色微带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才回道:“我不过是个下堂主,双月楼内一上堂主,分堂主,下堂主之序列依次下分,楼中武艺高强之人不胜数,我不过平平之辈。”
钟沁听着哑然:“平平之辈?”她颇为苦恼道,“那我算那一辈?”末了,她又道:“我听闻你们如今方易楼主,却说是个,恩,带病之人?”她后头之话问的颇为小心,唯恐失了分寸。
念青听着面色平静,一手扣剑,缓声道:“带病之人又如何?双月楼素来管不得他人的言语。。”他面上忽而柔和起来,声音微低:“双月楼本就是公子一手所创,又谈何易主?”
钟沁知自己又触犯了他人的忌讳,赶忙转了话头:“你今年可有十八?”
念青手指一顿,微有困惑:“是的。”
钟沁微微笑道:“原是还这般年轻,却像个成年人的架子。”早熟啊,果真是早熟。
念青听着她的话,不由地问一句:“你如何会比我大?”
“那是自然。”钟沁话一出口,半响才发觉自己有些许误入了圈子,她记错了时候,曹沁这身子瞧着大概也不过十八岁的模样。
她讷讷一笑,颇为结巴道:“总之是比你大的。”她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说也长了些。
两人微有些沉默下来,片刻后,念青抬起头来,看向钟沁,问道:“你呢?”
钟沁一愣,言语一下子被卡住,她是谁?她不敢说曹沁的名头,越加不可能说自己来自千年以后。
“我啊,我也不知道呢。”她微微翘了翘嘴角,侧过头来,低缓地又补充道,“哎,你若是不信也行,我自己也不信呢。”
念青见她笑得极淡,便也不再多问,不一会儿又听得钟沁道:“我瞧着那天山教的人定然不肯放过你,这里地方不隐蔽,过些日子,你可要回楼中?”
“等你好些了,我再回去。”
钟沁笑了笑,只道:“也好。”
数日一过,岷江渐渐步入冬日,钟沁置下的院落里仅有的几株柏树亦面临着凋谢,落叶 ,将院子的地上盖了松松的一层。偶尔念青在院子里练剑,扫起一大摞的叶片,一层接着一层,漫天而飞,顺着流动的剑气,叶子根部亦带了些许锐气。
彼时,钟沁或是在屋内透过窗瞅个片刻,念青的剑法颇为复杂,她眯着眼,只能看清楚几招,招招于收力时留有半分的力道,再过了几日,院中那几棵树上的叶片已然不剩一片,只留得光秃秃的树干,弯弯曲曲。殊不知是这折杀人的冬天惹去的,还是念青剑气太过凌厉。
这几日,念青照料的她十分仔细,每每送来的药蛊皆是适合的温度,不过分烫手,也不过分冷,恰能入口,这般的情形以至于让钟沁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已习惯伺候人煎药端药。两人相处最多时,便是一个练剑,一个看着对方练剑。那时天气必是晴朗,白云飘飘,阳光的光线极好,一时让钟沁念起以往家中的表弟。
表弟练太极时,她时常偷懒,身子懒得如同没了骨头,软软地嵌在椅子上,自家的表弟虽是淘气了些,然而,总归比钟沁勤快。念及此,她每每心中颇带些暖意,扬起的眉毛顺着舒展开来。
念青极少与她讲楼中之事,钟沁在外头本是听个七七八八,好奇心膨胀时,还是喜欢问东问西,念青虽是微微蹙眉,还是一一说了,只是若谈及他家楼主,他言语时语气里的尊重便泛滥了。
少年虽是少年,然而心性已然成熟,钟沁偶尔与他说话,两人聊得有一搭没一搭,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
钟沁的身上加衣服时,伤口已好了大半,这些日子来日日吃药,以至于闻得中药的味道,钟沁忍不住就胃里翻江倒海,那时她忍不住想起夏之兮,夏之兮几近日日都得喝上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汁,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熬过去的。
钟沁将碗递给念青,嘴角的苦涩瞬间溢开来,她伸伸舌头舔了舔,只感觉舌尖的苦味越发浓重了。窗外又已月色朦胧,光秃秃的枝桠独立在庭寂,在墙上拉出横竖的影子,只是有落叶沙沙拂着地面的声音。
钟沁将念青叫住,微微笑道:“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了,耽误了你好些时候。我现在也好得七七八八,手脚也能动了。往后你也可以自己去做自己的事,也莫日日这样照料我了。”
念青走过来,却是俯身一拜,钟沁正坐在床上,这般的动作,当真让她吓一跳,忍不住往床钟沁挪了挪:“念青,你,这是做什么?”
念青起身,如玉的面庞升起几分慎重,口中道:“那日多谢你相救,念青一直不曾好好地谢过,往后若是你有事情便可来寻念青帮忙,念青定然鼎力相助。”
钟沁笑了笑道:“我与你相处了这般多的日子,你怎的还这般见外?”她慢慢挪回来,“我这个人也不怎的会说话,瞧着你也不大多言语,虽是如此,这几日我倒是把你当做朋友了。”
念青闻言一怔,须臾才张开道:“念青是不善言语。念青也会把你当做朋友。”他这话说的颇为慎重,一字一字极为清明。
钟沁心头一动,也不知是自己心中为他这般的郑重感到心中微有愧然,还是别的。朋友这个词在现代人的眼中,就是一般意义上的你我认识,偶尔出手帮一把,然而,念青这个少年却似是将它看的。。钟沁说不上来,少年的眸子十分清澈,让她忍不住移开视线。
她穿了鞋子,慢慢站起身来,走至念青身旁忍不住道:“要是你不介意,我们结拜成姐弟怎么样?”
她在这个时代没有亲人,这样的感觉当真让人觉得有几分空寂,平生里没了挂念,只留得一个人安稳地活下去。
念青闻言一愣,并未出声而应,钟沁微微笑了笑,嘴角扯了扯:“我也不过时说说,说说罢了。”她大概得搞清楚点,这个古代对于结拜姐弟兄弟啥的,定要是个你信我,我信你的模式,那种感情比消得一年又如何能轻易建立起来?
“好。念青愿意与你结拜为姐弟。”
钟沁一愣,旋即笑起来,赶忙上前拉住念青,口中道:“那要如何做?我不大晓得这程序。”
念青被她拉了袖子,面上又是微红,但想及如今以姐弟相称,又何必这般介怀?他将钟沁拉至院子,一撩下摆便跪至地上,钟沁亦随着一道跪下去,心中微有些激动,她心道,如今她(炫)经(书)历(网)了那么多在电视上模拟的事情,刺激也多了,感情也有了,也算是完美了,人生若是当真只剩下花钱赚钱,便当真无趣了。
念青的青袍顺着拂过的清风微微晃动,他略略偏白的俊脸上也扬起淡淡的笑容,他侧头看向钟沁,道:“你的生辰何时?”
钟沁再是一愣,须臾才胡诌道:“我今年十八,一月十六的生辰。”
“我七月初。”念青道,“如此便是你为姐我为弟。”
他言毕重重磕了三个头,钟沁随着亦拜了三拜,念青拱手,朗声道:“皇天在上,天地鉴明,今日我与钟沁拜为姐弟,虽血脉未同,然则此生为弟,赴汤蹈火,甘愿为钟姐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