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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2 / 2)

去到调查局,忽觉那里的人都神秘兮兮的,且都向我投来奇异的眼光,等了没多久,我便被带到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由不同的调查员轮流向我问话,一连四十八个小时,不肯给我歇息。

我的眼皮沉重得像有千斤重,一闭上就不愿再打开。但他们拿强光照我,直到我勉强将之挣开,我的脑里混屯一片,再也思考不到问题,他们却轮番以相同的问题问我,试探我。

我实在受不了大吼:“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如此对待我?”

“因为我们怀疑你是共产党特务。”一个冷冷的声音说。

“你说什么?”尽管又困又累,我还是跳了起来。但马上就被四支强壮手臂强按着坐下来。老天爷,在国内我被扣右派帽子,怎么到了这里。我又成了共产党特务?

“我说我们怀疑你是共产党特务。”这次我听得很清楚,不会怀疑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了,我气得发抖;想从椅子上跳起耒;但我给哧呆了,就算他们没有按住我,我也没有力气跳了。

爱海波涛(30)

一个只爱读书,对政治毫无兴趣的人,竟然由两个对立政体分别扣上政治黑帽,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和滑稽。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作弄我?

“那么,你们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怀疑我吗?”我有气无力地问。这是我接受审讯四

十八小时以来的第二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因为我再也没有机会再问问题。我只有回答他们问题的份儿。

但他们的问题真的不知如何回答。像“你来台湾后为什么从未说过一句共产党的坏话?”

“说给谁听呢?被骂的人又听不见。”我答。但我其实想说:“你又不是我的跟屁虫,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又像“为什么你骂国民党专制?”我答:“没有呀,请相信我,真的没有。”心中真正想回答的是:“你们现在的表现,不是专制是什么?”

又像“为什么你从不出席反共会议,又不协助宣传反共?”我答。“我人不够聪明,时间都用在功课上了,对不起。”真正想说的是:“我根本对政治无兴趣。也不懂政治;你叫我去反谁?”

不知道他们又将我疲劳轰炸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又困又渴又饿,脑里一片空白,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他们可是每三小时换一班,换班时也许小寐,也许大吃大喝,总之,他们个个神清气爽。

又不知过了多久,换来了一个高个子说:“还是将这份认罪证书签了吧,省点力气,也省大家时间。”

我想笑,但是时间太久肌肉都麻痹了,笑不出来,只是咧了咧咀。“对不起,我倒是浪费了大家不少时间。”

“你到底签还是不签?”

我摇摇头,心知签名等如向鬼门关报到,但如果不签呢?

大个子大概会读心术,很快地将我心里的话接下去。“如果你不签,咱们和你没完。”瞧,这分明要逼我到绝路嘛!

我浑身就像虚脱了一样,再也撑不下去了,对他们说:“好,我签,但我先要打一个电话。”人到绝路,往往福至心灵,但这通电话能不能找到我想找的人,却只有靠上天帮忙了。

他们见我肯签字,倒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被带到电话机前,闭上眼睛默祷,求上苍救我,然后才深吸一口气,伸出几近发抖的手去按电话键。

我打这通电话是打给国家安全局长顾将军的。顾先生原是叔公好朋友前广东省秘书长;美玉谊父丘兴言先生的上司,与谊父情同父子,感情非常好。电话响了三下,我的心也跟着咚咚咚地响了三下,然后有人接听了,多谢老天爷。

当接听电话那位先生听说我有重要的事找顾老,温言对我说:“请等一等,我这就去请示他老。”时全身一松,几乎没摔倒。

然后是顾老先生来接电话,然后是我简单向他说明原委。然后,他亲自赶来调查局,就在不到半小时之内。

他一到便对调查员们大发雷霆,特别对那个大个子,似乎是为首的,骂得尤其凶:

“你 知他是谁?”顾先生说,眼睛钉着大个子不放。

“他是台大医学院今届毕业生,是刚从大陆转过来的”

“什么理由说他是共产党?快讲!”

“因他从不合作做反共宣传。”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他说我们不民主。”

“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我们对台湾本地人不够好,应该厚道些。”

“你怎么知道的?”

“是一个姓吴的同志告诉我们的,他们是同学。”

接触到敏感的地方了;顾老不想再查下去。他转换了一种比够温和,但仍是忿怒的口气:

“他只不过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学生,我们政府把他接过来培养,就是因为他在大陆受了太多的苦,有着太多的委屈。他是一个非常聪明却很单纯的好孩子,却被共产党划成右派,受尽了凌辱,他还算幸运,没有像其他右派分子一样被投入监牢,或被送去劳改,他千辛万苦逃离虎口,他和他的未婚妻,在香港原有一个富裕的家庭,他们却来投奔我们,这行动本身就证明他对我们的信任和依赖,我们应该疼锡他,而不是去糙挞他,这才表示我们对共党的区别!我们花了不知多少钱,把他造就成一个好医生,现在好了,你们却想将他给鬼门关送去,究竟是谁的主意,快说!”顾老说时,眼睛都红了。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大个子答,但马上觉得不妥,只好说谎园场:“我们并没有要他承认什么。”

我诚惶诚恐地侍立一旁,但心里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窃喜。既然事情看来巳经解决,顾老也不便追究。

我向顾先生再三道谢,由衷的谢意,然后随着他的车子离开,在密室里囚了三天,一到街外接触到头顶白花花的太阳光,头开始感到晕眩。

但不要紧,就算真的晕过去我也觉得开心。

过几天,我和美玉将身边剩下的钱凑齐了,诚心诚意地请顾先生吃饭以表答谢,他在电话那头听见我说请吃饭时只是呵呵笑, 但婉拒了我的邀约。我猜他是体贴我们穷学生的荷包。

一九六五年五月,我高分考取了美国医师甄别试(ECFMG),差不多等于拿到美加行医资格,但我当时并不能离开台湾。

爱海波涛(31)

同年七月,我被当局分派到成功领接受军训,三个月后,被调派罔山空军医院任外科医官。在那里我认识了东莞同乡退役少校吴业求,很是投缘。他待我尤其亲切如家人。

这么多年来,虽屡经挫折,却仍感谢上苍的眷顾。由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到国外,我总幸运地碰到不少无偿帮助我的贵人,像中山医学院的党书记,像宁厦石咀山人民医院的院长兼党书记,又像帮我来台的舅舅好友高业和现在将我从鬼门关救出来的顾老。

许是我的情路走得太过崎岖痛苦吧,上天安排了在另一方面来补偿我。人生,有许多事是你不能自己操控的,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一九六六年五月,我接获美国纽约大学附属医院实习医生的聘韦。但按规矩一定要在服役后留在台湾服务一年才可出境。

是年七月至六七年六月,我回台大医院担任内科驻院医师。薪金不高,每月只有八百块钱。为节省开支,我搬到美玉谊父家里住。

那时台大医生流行收病人的红包,说是代表病人对医生的感谢,我也难免偶尔接受病人的红包,但阿Q式的谢绝那些穷病人的红包。钱谁也不会嫌多,但要我在穷人身上拿好处,我办不到。

当时初出道的年轻医师虽然挣钱不多,但因为前途好,不少富有人家都想招医生为女婿,所以医生们在婚姻市场中非常吃得开,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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