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2 / 2)

我是皇帝,而她也不是赵从湛的未亡人。我想要哪个女子,伸手可及。

就像她说的,要找一个只娶她一个人的丈夫,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她那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但在我的天下,我想要她,难道还要顾忌什么?

以前十年的犹豫,现在想来,那的确可笑。

沿御街北行,正阳门遥遥在望。明亮月色下,御沟两旁的花树锦缎一般,蒙着阴寒的光影。御沟里水波粼粼,我盯着那些璀璨的光华,直到眼睛都痛了起来。把刚才的细节一一想了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今晚的事情,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得到,要再怎么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现在我用了最坏的办法,终于成全了我自己。

我把自己握紧的手摊开来看,那颗珠子在月亮下,发着冷冷的银光。

那样的情况下,我终于还是从她的脖颈中把这珠子偷偷解下了。大约是为了取下方便,她打的是活结。这倒也方便了我。她现在不知道发现了没有?

我本想一抬手丢到御沟里去,可又犹豫着把手收回。不在我自己时时刻刻的监视下,我觉得不稳定。我一定要放它在最安全的地方才好。

进了外宫城,看到仙瑞池。前几日刚刚把这个池子的塘泥深挖,现在这池子大约有半人深,而且泥水还浑浊着。我让身边人都离开,然后一个人在池子边徘徊了很久。终于把那珠子丢进了仙瑞池。

大约明天淤泥沉淀下来后,它就永远再见不到阳光了。

第二天,御史台的人重新上书请求彻查赵从湛一案。母后那一派人大力反对。我等他们吵完了,然后转向右边问:〃母后的意思?〃

母后缓缓说:〃此事既已定论,自然不必再起变故,免得天下议论朝廷朝暮。〃

我点头:〃母后说得是。〃转头对众臣又说:〃朕还记得先帝曾召见过他,当时他不过七岁,出口成章。先帝大悦说:〃大唐宗室有李阳冰,今日从湛就是朕之阳冰〃。朕当时就在旁边,因此请先帝让他进宫侍读。后又蒙太后下嫁族女,家室中兴。未料到先帝言犹在耳,赵从湛却英年早逝。他向来为人恭谨,此时撒手人寰,大约是为了一生的清名受污。若为了怕他人议论朝廷而不全他名节,朕怕他在九泉下难以瞑目。〃

吕夷简率同御使台与刑部、大理寺的人长跪请求重新清查,其他人见我如此说话,也无法再出头。母后在帘后无语,只听到她珍珠做的博鬓在簌簌响着,我不敢回头看她,我想她现在一定很恼怒。

刚刚下朝,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方孝恩就到殿外求见,启奏说:〃那女子寅末在第一批出城的百姓当中离开了京城。〃

〃往哪里去了?〃

〃她雇了一辆马车,往南面去,目前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第35节:第十一章 芒种(二)都来此事,眉间心上(3)

南面,大约是江南吧,她与赵从湛梦想中诗书终老的地方。

〃皇上要派人将她截住吗?〃

〃不用了,派几个人拿令信去,她在哪个州府停留,就让州府将她请出去。总之,别让她有什么安身之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她不懂?

也许她颠沛流离了不久,就会知道了。

站起身去门口看殿外,大群的雀鸟在天空乱飞。我低声问伯方:〃你可知道哪种禽鸟心气最傲?〃

〃听说是鹰鹞。〃他回答。

〃也许……但我听说辽人熬鹰只要半月,那鹰便失了所有心气,一辈子乖乖听话。〃

不知道人能熬多久?

那些小鸟还在四处寻找,绕树三匝,不知何枝可依。

四月末,大理寺重审赵从湛案。

五月,母后赐了鸠酒给刘从善。而后接连一个多月,她提拔刘从善的姻戚、门人、厮役拜官者数十人。曹脩古等上疏论奏,被母后连同宋绶全部下逐。京城议论蜂起,母后不为所动。

七月,夏暑。一年最热的时候,太白昼见,弥月乃灭。

我想,大约紫微变动,就在此时了。

第36节:第十二章 白露(一)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1)

第十二章 白露(一)

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八月,绿树阴浓昼午长。已经是白露天气,秋天来了,只是气息还未澄清,蝉声噪得人疲倦已极。荷池上还余了一些迟荷花,是千重楼台,花瓣层层密集。

母后与我在瑶津亭下棋,她的棋下得好,我自然不是她对手,很快就中盘弃子,输了两目半。她微笑道:〃皇儿还是太急进了,终究还是要以稳住根基为先。〃

我点头:〃是,孩儿不懂纵横,还是喜欢在书房中仿右军。〃

母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我记得曹彬有个粉妆玉琢的孙女,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听说贤淑好读,最喜欢书法,是个极伶俐的美人儿。〃

〃母后喜欢吗?〃我知道她的心思,问。

〃皇上喜欢吗?〃她反问。

〃皇后,贵妃,美人,已经不少了。〃只是我喜欢的,却不是我所有的。

母后低声说:〃以前的郭青宜,出身门阀低了点儿,虽然是出于本朝抑制外戚的惯例,可是母后觉得委屈了皇上……〃说到一半却不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敲了下棋子,然后说:〃曹家姑娘也许皇上会喜欢。〃

我低头一笑。曹家的女儿,我想是不可能了。我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一种,眉眼盈盈,波光回转,肆无忌惮在第一次见面的寒夜中大笑的那种。

母后自然也知道,竟对我说:〃十年前的那个女孩子,皇上将她接入宫中吧。〃

我诧异地抬头看她,她向我微笑,徐徐说道:〃母后当年被遣送回家去的时候,每日每夜都在怨恨秦国夫人,总算上天让你父皇登基,再接了母后回来。难道母后如今却要做秦国夫人那个老太婆吗?〃

我知道母后的用意,也不愿她成了母后的棋子,便随口说:〃她自己在卖兰花,是商贾之流,不是良家子。〃

母后却很豁达:〃朝廷要她什么身份,她就是什么身份,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赐她个清白家世就行了〃

清白家世……这四个字刺痛了某个地方。

赵从湛给我的,请婚折子上写的那一句:欲娶清白家世的平民女子艾氏为妻。

八月天气,水面风来,荷花的暗香满殿,混合着沉香炉中的烟气,绿阴生昼,凉意幽微。我突然悲从中来,想大哭一阵。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要好好待她,让她过世界上最好的生活,做最幸福的人,可是我们怎么会成了这样?

所有的事情,都远离了我原先的想象。

向母后告了退,本想去张清远那里。经过滋福殿时,却终于忍不住叫停下,走进里面去,从大堆的奏折下抓住最下面的那一份,要把它抽出来,可是上面的折子压得太重,一时居然用尽全力也无法拿出。我烦躁之下将上面的奏折扫到地上,所有的军国大事轰然倒地。我用手攥紧最下面那一份,打开又重看了一回。

是关于她的禀报。几个月来,她在各个州府间游荡,失魂一般在不同的地方徘徊,没有人需要她,没有人允许她停留,没有人帮助她,也没有人会与她说话,即使是路边的乞丐对她出声,也会马上被带走。她就像是大宋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东西,除了花草,什么也接触不到,除了喃喃自语,没有其他的声音给她。

前几日她在苏州停了半日,看到官府来人与侍卫亲军说话,马上就离开了,什么话也没有,似乎已经习惯。现在,她转头往西京去了。据说她身边,除了最简单的行李,只有一盆红葶,赵从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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