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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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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告诉我你喜欢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他的手掠过我的鬓发。空旷的大殿中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站着。上次他吻过我的鬓发,但我不能再那样冲动地转身就走。他一定对那种反应有了准备,到时候情况可能会更难堪。当他的双手穿过外套的长衫扶在我的腰后时,我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忽然间我觉得自己很下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拥抱中像是一个无名的妓女被剥夺了任何反抗的权力。闷热的空气,我感到贴身的一层衣裙已经被汗浸湿,这使我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顿时觉得浑身冰凉。

他放开我,扶着肩膀问我:“你怎么了?”

“我觉得不舒服。”我依然不愿抬头,一手摩挲着另一边的手臂,“容儿妃告退。”我屈膝行了一礼,在他尚未反应之前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方向,一路跑过朝阳宫辽阔的广场、漫长的甬道。云娘记得我回到东宫时的样子狼狈不堪。我在她的怀抱中哭了整整一晚上,哲臻却始终没有出现。从第二天起,布雷不会再担欺主瞒上的风险,因为我真的病了。

御医进驻东宫,可是他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症候。我一天被灌下数种药汤,在稍微清醒的时候我就拒绝吃这些东西。我让他们把安平找来,可总是见不到。云娘说安平来的时候我总是已经睡着了。一天我终于坚持到安平走进我的寝室,第一眼的她竟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过来啊,妈妈很想你。”

她看着我,又看看身后的荷露,慢慢走到我的床边,“这儿的味道真不好闻。”

“是药味儿,我也不喜欢。”我难为地微笑着。

“您是病了吗?”

“不,”我抚摩着她的脸颊,“妈没有病,只是有点儿疲劳,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的眸子在烛光下异常明亮,“已经十一天了。”

“什么?”

“从去护国寺那天,到今天已经十一天了。”

我的手停住。

“樱花都没有了。”

“安平……”

她扑向我,抱着我,“妈——我不要离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永州我也去。”

我惊讶着,云娘和荷露一起过来拉扯哭喊着的安平。

“妈,你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吗?”

安平被侍从裹挟着硬拉出了我的寝室,哭声久久在我的头脑和心胸回荡。我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一般的难受。四下恢复安静之后,我转脸看着云娘,“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

荷露一身青地绿团花缎衣裳,像一条碧绿的蛇。她跪在我床前,依然垂着眼帘,“娘娘,奴婢三天前奉旨成为太子殿下的良娣。安平郡主现在是我的女儿。”

“什么?”我的表情几乎失控,“你说什么?”

她停了一会儿,“您必须没有孩子,这是圣上的意思。”

“为什么?”

荷露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恭喜您,您不再是谣言的对象了,因为谣言已经被证实……”

“等等!”我坐起来,“安平怎么会不是我的了?”

荷露表情古怪地笑笑,“您不适合当太子妃,真的。一切已经很清楚了。您放心,等安平冷静下来,我会对她好好解释。”

我的怒火在她异乎寻常的轻慢语气中爆发,“你,为什么是你?凭什么你是安平的母亲?”

“因为从她一生下来就是我在照顾她。”

我在痛苦中冷笑。

“还因为,我对太子的感情让他相信只有我会好好待安平!……在太子最失意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我在您之前就有了他的孩子。可是却因为你们的和好,我的孩子成了孽障。生下来就被他父亲的侍卫带走溺死在水缸里。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太子为了你和你们的孩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我是自愿照顾安平的,因为我始终相信太子对我的感情,我也更爱他。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只是厄运暂时折损了他的斗志……我本来是待选的女官,我也是公府家的小姐。在中秋节的庆典上我对殿下一见钟情,可女官不能拥有爱情。我毅然请求皇后准我做东宫的侍女。我知道太子不会娶我,可是能在他身边我就感到幸福,直到他杀死我们的孩子……我也不怪他,他也很痛苦。他太爱你,远远超过对我。他一见你就决定娶你为妻,就像我对他一样。但你给不了他一个幸福的婚姻,他却为了你杀了自己的骨肉,你一无所知!娘娘,您真的太幼稚了!明明知道殿下的痛苦与难堪为什么不给你们自己一个体面的散场?”泪珠从她眼中涌出滚落,“还有,您觉得您真的美若天仙吗?”

我宁愿自己永远不要清醒,拒绝所有的意外搅扰我的神经。安平还不满六岁,她会听到太多的声音,嘈杂得最终磨灭掉她的判断力。我想起了宜和帝姬。

一个秋风起的日子,昭嫔驾临东宫。这一回,她看起来不免美人迟暮的感觉。

“我很早就想来看你,可是于礼不和。今天算是代陛下来探视。”她的笑容清雅温和,“你好吗?”

“我……您能来,我真的很感激。”

她在我面前坐下,伸手抚摩我的脸,凝视着我,“你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

我感到她的异乎寻常,向后让了让。

她一笑,手落下,“你知道一个宫中女人的寿命是多少?”

“……”

“一年,两年,至多三年,还有很多很多人没有以‘年’计算的幸运。”

“娘娘?”

“我的年华已经过去了。你是朝阳宫明天最娇艳的花。你谙熟牡丹的气质,及时而恰当地投合了帝国此时的时尚。”她站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又停下,回身道:“我有点后悔……当宫中不再崇尚牡丹时,你不要去了解那个新宠,因为那无益于你的心情,只会失望得更彻底。”

整个冬季我为一种抑郁情绪主宰,但头脑却前所未有地清醒。寂静之中只有自己和自己对话,在这种双方尽在掌控的交流中我梳理出了一点关于未来的打算。我有未来,就必须有打算。死亡对我而言比生存需要更大的勇气,我开始觉得经历过的无论悲喜荣辱都是不易的,于是我将死亡视做最后的退路,这在另一个方面倒增强了对于厄运的承受能力。

又是一年春季。一日午后,我听到屋外杂乱的脚步声,问云娘:“外面怎么了?”

“是花匠,移栽牡丹花的。”

“谁让他们来的?”

云娘看看我。我会意,走到窗边,透过纱幛看到一群来回忙碌的人影。

“这个情景让我感到很熟悉。你记得当年永州家里每到过年的时候院子里就摆满盆花。过了年那些花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父亲好象更喜欢树上开出的花,只是冬天不是开花的盛季。所以那些盆花总是扰乱我对季节气候的记忆,总是不那么真实。”

“那些花都是南屏山里的,那儿一年四季都是春天。老爷每年都向当地人定几十盆各样花卉。马车运过来不少到了永州就谢了,不过大部分能在大年夜摆出来。”

“是啊?南屏山一定很美,四季如春,鲜花遍野。”

“美是美,那儿的人不一定过得好。”

“为什么?在大山里无拘无束的多好?”

“你以为是神仙?”云娘笑笑,“人总要吃饭穿衣,整天看着花儿就过活了?”

“他们不是卖花吗?”

“卖花能有多少钱?不是说常常送到地方大多都谢了。而且来往路上也艰险……”

我注意到云娘的黯然,“怎么,有过什么不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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