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是想着要快快成长呢?无知的岁月是如此的幸福,并且是失去就永远不可能再次得到的幸福……
不是,有担当,可以选择自己的心愿,这才是幸福。
我很不愿意继续和他说这些,想站起来,可却被他刚硬的手扯了回去。他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了我,手抚上了我的眼睛。
“感觉到困倦了吗?这种药一直很好用的,睡一会吧,这里没有其它人,没有房子,没有书,没有床,甚至连我的身体对你也陌生,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往昔的噩梦吓醒。睡一下就好,在这样一个空旷的荒原重真正的休息一下……”
也许真的是红瓦芝的作用,他的面容在我眼前模糊起来,声音也仿佛间隔了长河一样模糊,可身上却是温暖的,他甚至还带来了貂皮风帽给我罩上了,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我闭上了眼睛,就在他的怀中,在这崇山之巅,睡着了……
原来,空旷的感觉是如此的清静……
不是见外,也不是疏离,其实这些不过是习惯罢了。自从戒了酒,每个夜里都会感到诡异的清醒,在这个夏天中,我甚至把窗外树枝中的鸟几更天鸣叫,府里的侍卫什么时辰走过我的窗前,甚至连一夜当中的月光隐入乌云中几次都数得清清楚楚,可就是无法在疲惫之后安稳的睡上一觉,哪怕只有一会。于是积压的疲惫成了蚕食精力的蛇,一步步将我拖入一个名叫毁灭的黑洞中。
不过,幸好还有这里,幸好还有慕容……
我是如此的自私。我不爱他,却想留下他。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吧……
***
又是一年的冬天,雪依旧很浓重。家中很早就燃起了火炉,所以在密不透风的屋子中感觉暖暖的,可是我却不喜欢。太闷了,好像每一次的呼吸都带了燃烧的感觉,于是敞开了落地的竹帘,只是为了看看晶莹的雪。
今天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是璐廷,他俊朗的面孔在明艳崭新的官服衬托下显得很有朝气。我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太熟悉了,藏蓝色的锦袍用金线绣出了鹧鹭的图案,领口和袖口还装饰着暗蓝色的锦花,这是各省巡抚或者是总督的官服,原来风毅也是如此。
“我是来辞行的。不再好好看看我吗?永离。”
他一笑,坐在了我的面前,双手拿下了冠帽,原本绾进帽子的头发完全倾泻了下来,暗沉的流水一般。
“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已经是兵部尚书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就转到了帘子那边,专心的看着鱼竿是否有鱼咬钩。
他也不生气,平静的说:“这些天准备科场考试的事情很烦心是吗?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是新任的新州巡抚……”
我的手颤了一下,刚上钩的鱼溜了,于是烦躁的放下了鱼竿。
“永离,你觉得很奇怪吗?这个官位是比兵部尚书低了一级,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走?”
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可是如果没有方面大员的支持,又或者手中没有军权,这个位置也仅仅是听上去还不错而已。如今战事紧急,新州如此重要,控制了新州,所控制的绝不仅是一个前线而已。
可是,那里是龙潭是虎穴,凡擅入者,少有人无恙。他难道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也在看我,而且是双手托腮若有所思。
“永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居然有些感慨了,也想开了。你原来答应要用左手写字送我,不过……现在你可以随便写点什么送我吗?让我带到新州。不用裱糊的那种,我随身带着。”
我站着,没有说话。可是他丝毫没有被我的冷淡而感染,依旧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用蜀锦……不好,太厚重了,就用软丝好了,轻轻的,感觉很好看。怎么,你没有吗?那用我的好了。”说完,他果真从怀中掏了一块白色的软丝出来,折迭得十分工整,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他走到我的书桌前,小心的铺开了那块白色的丝巾,然后研好了墨,提笔看着我。我不是小气的人,放下了手中的鱼竿,拿起了笔,这才问他:“要什么字?鞠躬尽瘁可好?”
他笑了一下。
“不好,那是你应付旁人的。给我写一首古诗好了,就要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双手抱住了他:“璐廷,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熟悉了,风毅那次从京城走的时候吟的也是这一句。
他一笑。“就是这个意思喽。”
他又拿起了笔,看着我,“写吧,也许这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要原谅我以前的意气用事,冒冒失失的就与你割袍断义。现在我才感觉出,很多感情就像纤细殷红的血脉,即使脆弱,即使伤痕累累,可是依然千丝万缕,无法斩断的。”
我的手指收紧了,好像抓进了他的血肉。
“你明知道不能善终,为什么还要去?”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你既然不喜欢这词,要不,换一个可好?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如果有幸,得如此清丽河山埋骨,也许就不枉此生了……永离,你哭了?是为我吗?”
“不是,不是,我谁也不为……”
伸手擦了不争气的眼泪,重新拿起了笔,饱蘸了墨汁的毛笔此时如此的沉重,那两句话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写出来。
“永离,难道要我走的时候都看不到你的字吗?”
我一咬牙,歪歪扭扭的写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打进我的心中。可是在最后,我还是多写了两个字:珍重。
璐廷,希望你明白……
第五章
郑王子蹊三年正月,年轻的王在漫天飞雪的日子中迎娶了他的新娘。典礼华丽隆重,喧嚣的气氛仿佛把这世间的雪都渲染上了七彩丽色。当然,这些都是听说,我没有去,那个夜里我留在家中看书。
有雪的夜比平时亮了几分,手中随便拿了一本书,可眼睛却是透过书,看到了窗子外面的天空上去。外面好像又暗了几分,于是低下头,看着眼前,忽然发现:原本清晰的字迹变得如此模糊。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屋子中的烛光太暗,不适合读书的。
门忽然被人推开了,就看见慕容抱了一坛子酒,正在抖落披风上的雪花。他的眼睛星亮,两颊也有些淡粉色的红。
我一笑,“你喝酒了。”
他也笑了。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这是女儿红,要试试吗?”边说边撕开了坛子上的封,顿时那一种特殊的清甜飘了一屋子,让我都不由自主的嗅了两下,“好香”两个字脱口而出。
“喜欢就尝尝,今夜才配如此好酒。如今满街都是女儿红,毕竟这样的日子不常有的……”
对呀,这样的日子当然不常有的。
很多王继位的时候只是将原先的太子妃立为王后,而今,子蹊可是用郑王的身份在迎娶王后呀。
那女人,恐怕如今的荣耀已经到了极致……
突然莫名的想起了凤玉,那个在风雪天消逝的女子,忆起了我们的开始和结束。我娶她的那天,只有满院子的花草和桌子上的一壶清酒。应该是清冷的……让我生出了对她不起的苍凉感。
忽然,我发现自己有些恨子蹊,也恨那个年轻的王后,仿佛最爱的事物遭人夺走。
“在想什么?”慕容的手抚上了我的面颊。
我忽然发现,我流泪了。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始终无法看透呢?”
我后退了一步。
“天裴,我戒酒了。”
他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