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2 / 2)

那笑容和笑声,暖暖的,像窗外的阳光。

大家重新坐下来之后,他告诉我:“Bruno

是个法国名字。我在法国念

大学的时候,教授给我起的。意思是黑眼睛黑头发的男孩。”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头发的确特别黑,而且亮。

有人说,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必须观察他的眼睛。我虽然不懂面相,

却很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讨厌混混沌沌的眼神,也看不惯闪闪烁

烁的目光;深不可测的眼光让我顾忌,呆板无神的眼光让我可怜,装腔作势

的眼光嘛,让我起腻。而面对他的眼光时——我心中不禁一动。说出来别人

也许不信,从那一刻起,我对于这个陌生的男人充满了信任。连我自己都感

到奇怪,因为那段时间我正对男人有着普遍的怀疑。

至于这种莫名的信任怎么发展成畅快的对话,又如何从相见恨晚的投合

到有一天我的门口出现了大捧的红玫瑰,我不想在这里赘述。爱情是一种奇

迹。所有真正爱过和被爱过的人都认为很自然,而那些没有体验过的会认为

很荒唐。

我相信这样的说法:女人需要的并不是完美的男人,而是有魅力的男人。

吴征身上真正吸引我的,是他的刚烈和率直。

他祖籍江苏宜兴,地地道道的江南人,却生就一副北方人魁梧的体魄和

豁达的心胸,好打抱不平。一次我和他正在纽约街头散步,见一个高大粗壮

的黑人正在街角殴打一名瘦小的巴基斯坦人,已经打出血来,还不住手。旁

边围了一圈人,大家嘴上喊着“别打了”,但慑于那黑人的声势,没人敢往

前靠。吴征把我拉到一边,说了声:“你别过来,”就跨步上前,挡在了那

个黑人身前:“行了,他已经被你打出血了,快住手吧。”那黑人叫骂着“少

管闲事”,还要动手,吴征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大声喝道:“把人家打伤了,

警察难道不会来找你麻烦吗?”大概是察觉出吴征很有些力气,又听见远处

警车的笛声,那黑人怔了怔,终于掉头走了。

我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那黑人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万一掏出把刀子

来。。他说:“那也不能眼看他把那个小个子打死吧。”

我几乎认定他前世是个领兵打仗的。像不少男孩子一样,他小时候玩的

是打仗的游戏,长大了看的是打仗的书。现在我们家里书架上满是中外的兵

书战策,将军传记。不过,我敢说,像他这样一介书生亲身习武的还真不多

见。

一日,他从报纸上看到出身于河南嵩山少林寺的释严明法师在纽约唐人

街开了武术班,忍不住摩拳擦掌,要拜师学艺。通过朋友介绍,我们认识了

这位法师,只见其人立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相貌堂堂,双目精光四射,

真是不怒自威,一派大家风范。吴征上大学时练过散打,有些底子,言语又

诚恳,大师当下便同意收他做徒弟。

第一天去练功,他特意起个大早,像孩子一样兴奋。中午回家时,已穿

着印有“少林寺”的黑色练功衫,严然登堂入室一般。我问他都学了些什么,

他说第一次上课只练蹲马步一类的基本功,但是亲眼看见了师傅立掌断石的

功夫,心中好生敬佩,以后一定要向师父讨教些硬功夫。

“等我练成了,就给你做保镖。”他得意地说。

第二个星期,又到了上课时间,他却因为一个商业会议不得不缺席;第

三个星期,纽约下大脑叫不到出租车;第四个星期我生病了;第五个星期。。

到现在他还在练蹲马步。

当然,如果根据以上的例子,使您得出他没有毅力的结论,就大错特错

了。在我的同龄人中,他绝对是最勤奋、最刻苦的人之一。工作上的事从来

赶早不赶晚,赶先不赶后,让我这个喜欢把事情拖到最后关头的人不佩服还

真不行。我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的精力,可以每天连续工作十二三个小时而

丝毫不减效率,也搞不清他是怎么把堆积如山的传真、文件、合同当天就处

理掉而很少出差错。我只知道自己花几个钟头才能写好的英文信件,他只用

半个小时就能完成,而且,我不得不承认,其英文的流畅和准确在我之上。

他学金融出身,却有特别的语言天赋。幼年时即随曾经是著名外交官的

祖父学习法语。我曾背着他问一位法国友人:“Bruno

的法语究竟如何?”

法国人回答说:“如果闭着眼睛,我绝对相信他是正宗的巴黎人。”他的英

语也非常道地,使我那从不轻易夸人的研究语言学的父亲不住地点头称赞。

我嘴上不服气,心中却很为他感到骄傲。一九九五年夏天,我在人民大会堂

用英语主持联合国世界妇女大会开幕式前,每一句台词都请他帮我校正。我

这么一谦虚,他倒来了劲儿,一板一眼地连语速带重音都纠正起来,搞得我

在他面前像个刚学英语的小学生似的。他说:“你这是代表咱们国家,台下

尽是各国元首,得震震那些老外。”结果那天的主持受到各方面的好评,他

举着我转了好几圈,还不忘加一句:“严师出高徒。下次还得这么练。”

不过,我总还有比他强的地方。比如我的普通话就比他标准。他出生在

上海,不会发卷舌音“儿”,遇上带“儿”的音就只好省略。可他偏偏还要

赶时髦,在谈话里说些诸如“大腕儿”之类的京片子,结果别人还以为他说

的是:“大碗”,弄得哄堂大笑。我不免因此轻飘飘起来,不失时机地要他

向我“拜师学艺”。

有人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她)的一生中需要三个人:太太(丈

夫)、情人和知己。

在向对方第一次表露爱意的时候,我们写下了同一句话:“人生得一知

己足矣。”

在众人眼里,我是个极顺利的人;生长在一个和睦温馨的知识分子家庭,

在全国一流的大学里接受教育,尚未毕业就开始了令许多人羡慕的荧屏生

涯,而且一上手就主持了重点栏目并很快得到了全国观众的肯定,又有机会

在美国著名的大学里进行深造。。一个人还能向命运要求什么呢?

在旁人眼里,我也是个极理智,极有条理的人、做事有分寸,考虑问题

也很周到,每天需要做的事安排得有条不紊。。

我也许还算得上是个“好”的女孩。(天知道中国人对一个“好”女孩

的要求有多么复杂和具体。)知书达理、尊师重长、侍人谦和、斯文端庄、

从不惹是生非。。

总之,我是一个目标明确,头脑冷静,生活在许多条条框框里的人。但

是,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血型是AB,也许会使你猜想我性格的另一面。

在我的骨子里,我渴望热烈浪漫的生活,渴望冒险,渴望挣脱一切羁绊,

远离尘嚣,在天上飞!

我虽为女子,却最反感“杨柳岸晓风残月”式的伤感,最向往“左牵黄,

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豪情。全国三十多个省份,我几乎都去

过,最难忘的是在内蒙古草原,与马头琴演奏家齐宝力高等人,策马扬鞭,

从草坡上疾驰而下的经历。

天空这么低,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摘下几朵云彩;草原那么大,我的心可

以无所顾忌地驰骋。马的四蹄已经腾空,风从耳边呼呼而过。在那一时刻,

我是多么紧张(因为骑术尚不熟练,总有被掀下马背的危险),又是多么自

由和快乐!至于一天下来,因为骑术不精,被颠得腰腿酸痛,连坐都有困难,

这些都是后话了。

从小到大,父母总在教我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社会在教我什

么是被认同的,什么是被排斥的。致使我以往的生活中充满了理念和规矩,

总希望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和赞赏,几乎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要的东西。

在走过了一段感情上的弯路之后,我终于了解了自己:真实比正确更重

要,对自己真实尤其如此,因为“正确”从来就没有固定的标准。

于是我试着走出别人眼中的模式,试着解放自己,于是有了一篇《好孩

子》,那是我与自己的真实对话。

写到这儿,觉得有点儿跑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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