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首要出路的风气是分不开的。那时中专技校还不普遍,升高中、考大学
几乎是就业的唯一出路。家长们对孩子的压力自不必说,对学校的压力也很
大。评价学校的好坏往往只有一个指标:升学率。责任心强的老师们想尽一
切办法让学生们把心思集中在学习上。什么打扮、早恋一类的事都在禁区之
列。
有一天课间操的时候,邻班的班主任对一位女生的装扮不满意,因为她
把长发分成两半,搭在胸前,还分别系了蝴蝶结。不久前有一部电影中一位
“崇洋媚外”的女阿飞就梳了这样的发式。只见那位班主任气愤地大声说道
“李××,你就爱打扮,今天竟敢梳了这样的阿飞头来上学,不成体统。你
现在就回教室去,把头发重新梳好!”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女生抹着眼泪跑
开了。
这件事总让我心里不是滋味。那位班主任固然恨铁不成钢,而且她的逻
辑可以被当时的社会所理解。但为什么一定要当着全校的面?一个女孩子被
当众斥为“女阿飞”,心里会怎么想?我们可敬的班主任,大概没怎么想过。
多年之后,当她翻开毕业生纪念册,品味桃李满天下的喜悦,是否也会后悔
曾如此简单地伤害过一个学生。
有时,回想起学习+学习的中学时代,我也会产生一些遗憾:六年,目
标是一个接一个的测验、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六年的喜怒哀乐只为了教室
墙上那一张张成绩排行榜;男生们因为成绩常不如我,而与我保持“纯学术
关系”,使我偶尔的那么一点儿少女的惆怅,也不留痕迹地错过了。这一切
让我对自己的“花季”颇有些伤感。以致于后来母校请我回去给师弟、师妹
们作报告,校长提议我谈谈不要早恋的问题,我推脱说“我没有这方面的经
验,还是不讲大道理的好。”
我曾因此很羡慕美国的孩子,他们没有太多的功课压力,有大量的时间
从事户外活动,发展个人的兴趣爱好,不比我们幸运吗?在纽约,我遇到一
位公立中学的老师。她年过半百,一生从事教育。当我们谈起中学教育的问
题,她深有感触地说“近些年世界上进行的中学生知识水平测试中,美国学
生总落在后几名。美国的未来靠他们怎么行?我们过去总批评亚洲一些国家
对学生管理太严,功课太重,但却没有充分认识到学习本来就是要下硬功夫
的。而我们却一味追求轻松的课程,知识密度不高,对我们的孩子其实没什
么好处。”
她说着说着,动了感情:“中国的老师可能很少遇到这样的事:我一个
十三岁的男学生,本来学习很用功。近来却时常旷课。我反复追问他,才得
知他的母亲一直未婚,但已有了三个孩子,一家人全靠政府救济金生活。最
近她结识一位男友,怀上了身孕,但男友又离她而去,不知去向。于是,这
个男孩,家中唯一的‘男子汉’,就承担起陪同妈妈上医院做流产手术的责
任。”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负担的确太重,仅仅靠老师和学校,又怎
么解决这样的问题呢?
我听到不止一位华侨说,要把他们的孩子送到中国读中学,一方面强化
基础教育,一方面也逃离美国中学里吸毒、早恋、早孕及越来越严峻的学生
带枪问题。
我这才发现自己曾是多么幸运地在中国的一所中学里成长。这时中学的
画卷变得完整起来:小路、教室、同学、老师。。这点点滴滴聚在一起,成
了六年如一日的日子:苦学的日子,也是难得的好日子。
好孩子
孩子,好孩子,躲在木屋里的孩子,看见我放的风筝了吗?我知道,屋
里火生得正暖,门外风刮得正寒,可是请你别睁着好奇的眼睛,迈不开迟疑
的双腿。你看,外面的天有多大,风筝在跳舞。出来吧,孩子,好孩子。
你是不是梦见自己晒得很黑,身体很强壮,像门前的大树?你是不是梦
见自己跃过了围栏,还有小河,像曾经见过的野鹿?想过,你一定这么想过,
因为你是个好幻想的孩子。
出来吧,孩子,好孩子。
我知道,你独处时常常编些精彩的童话,或为一个未实行的恶作剧而大
笑;我知道,斯斯文文的你却最渴望冒险,或在高原上与日月热烈地舞蹈。
你在最艰深的古书里夹了一片羽毛,在最隐蔽的抽屉里养了只小甲虫。别怪
我窥见了你的秘密,这些发现很无意。
让我指给你看飞翔的鸟儿,飞翔着的羽毛才灿烂;让我带你去找小甲虫
在草苔下的家,草苔下的家才是它顽皮的天下,——不过,你要保证把它交
还给它的妈妈!
让我送你一件真正的礼物——阳光、空气、大地和水。它们全都大得让
你感动,却不使你因看到自己的渺小而羞愧。
我教你每个真正的孩子应该怎样长大——追逐阳光、空气、大地和水。
人生就是永远的追逐,在追逐中你会拥有力量、情感和灵魂。
你回头看什么?哦,是桌上的功课。你不必着急去做,老师更喜欢你新
的日记。
你低头怕什么?哦,是身上的新衣。你不必害怕弄脏它,妈妈更疼爱自
己会洗衣服的孩子。
还犹豫什么?
出来吧,孩子,好孩子。
看,风筝带动了地上的线团,最后的线索不再等待。快,把它握在手中,
然后,迎着风儿跑去。
是的,你会饿,会渴,会摔跤;你会怕,会冷,会哭泣;但你会健壮,
会坚强,会唱,会跳,会叫,会笑,会关心。
所有的我们,都将见证你的成长。
出来吧,孩子,好孩子。
Bruno——黑眼睛黑头发的男孩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散落在客厅里。主人的秘书端上牛奶和糖,问我是
否要在咖啡里加一点儿。我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杯子说:“我还嫌这不够
苦呢。”说着又呷了一口,提提精神,免得在松软的沙发上睡着了。昨夜,
为了赶一篇论文,几乎一宿没睡。对面,几位故友新朋正侃侃而谈。
这时,他和主人说笑着走了进来。
“那天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怎么样?”结婚那天他问我。
“男人味儿很足,很开朗。”
这是实话,他听了得意地笑起来。
“我当时怎么样?”我接着问他。刚才的话虽不是恭维,我还是指望他
夸我两句。
“你当时人很瘦,特别憔悴,像个学生。”
“本来就是学生嘛。”
“我是说,看不出是什么电视明星。”
这也是实话。当主人把我介绍给他,并说我曾在大陆主持过当红的《正
大综艺》时,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颇有礼貌地问我:“很荣幸认识您——不
过,您认识袁鸣吗?”
周围的人笑起来。有人上来拍着他的肩膀说:“Bruno,杨澜小姐做了四
年《正大综艺》的主持人。因为她来美国读书,才由袁鸣接替的。难道还能
是冒充的不成?亏你也是搞电视的。”
他有点儿局促,忙说对不起:“我每次回国时间都很短,忙得没时间看
电视。知道袁鸣是因为她采访过我。”说着向我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吴征,在美国大家一般叫我的英文名字——Bruno。”
Bruno?很少有人用这个名字。我突然想起纽约第五大道上有家高级男士
服装店叫Bruno,明知那几十年的老字号与他不搭界,还是忍不住打趣说:
“久仰。你在第五大道上的店生意不错呀。”他旋即领会了我的玩笑,开心
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