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最终还是从周轶指缝间掉落。
秦靳北眼疾手快,接住了他的硬币,可是下一秒,硬币穿过他的指缝,再度下落,最终,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硬币现在掉落的地方,比原本的位置,更靠近窗户开口的那一处。
周轶被分了神,皱起眉头,作势想要去捡硬币。
骤然间,屋子里响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去听,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
可是在那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清晰的枪响声。
眼前,鲜血迸发而出,模糊了秦靳北的视线。
他听见枪声响起的前一秒,周轶的遗言,“我输给你,但是他们没有……”
看着周轶在自己面前倒下,秦靳北眼里最后一缕不知名的情绪,消失殆尽,然后,他转身走向南慕。
南慕胸前的那枚炸弹,倒计时还剩下不到三十秒。
“老四,不准进来,立刻疏散撤离!”
周轶已死,这是他以专案组组长的身份,下的最后一个命令。
南慕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意识终于从刚才的巨变和震惊中抽离,低头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胸前的倒计时,让她的唇瓣止不住地颤抖,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秦靳北,你求婚的时候,都没跪过……”南慕看了他很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眉眼含笑,唇角的弧度分明,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其实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跟他说话,让他分心。
可是,这也许是最后的三十秒了。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
计时器上的时间,不断跳转着。
秦靳北在南慕身前单膝跪下,注意力集中在她胸前的那枚定时炸弹上。
炸弹的设计其实并不复杂。
周轶赌的,并不是他不会拆弹。
而是他不敢拆。
梁秋和、韩远都是因为相信他的判断,所以死去,这也是秦靳北一直以来的梦魇。
他不能再相信自己的判断。
南慕看着秦靳北半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模样。
他刚刚看到炸弹时,眼里的坚定逐渐消退,此时此刻,染上几分迟疑。
他前额的青筋凸起,逐渐有一层细密的冷汗渗出来。
还剩下最后十秒。
“秦靳北,还来得及。”
南慕伸手想要去触碰秦靳北,可是身体过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胳膊早已僵硬地难以动弹。
她目光灼灼,直直落入他的眼底。
她只是这样看着他,眼神没有迟疑、没有怜悯。
但是她在告诉他,她相信他。
“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是以后的路,我会跟你一起走到底。”
“我怀孕了。”
“秦靳北,还来得及。”
……
秦靳北的脑海中,南慕的话,不断响起,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那个持续了四年之久的梦魇,他每一次被惊醒,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最终,在循环往复的黑暗里,秦靳北看到了一丝光亮。
他看见女孩明媚动人的笑脸,他听见她说,“还来得及。”
下一刻,秦靳北对上南慕的视线,眼底一片片碎裂的东西,好似再度被拼凑回来。
“南慕,信我么?”
*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瞬间吞噬了房间里的人。
巨大的火舌卷着蘑菇云滚滚直上,炽热的温度,好似将半边天空都烧得通红。
这是,周轶留给这座城市的最终审判。
第4亡者归来(15)
半个小时前。
城南,废弃的仓库。
吕茂看着穿着白裙子的白筱筱蹲在地上,她的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树枝划过地上的灰尘,最终,留下两个像表盘一样的图案。
“吕茂,你为什么喜欢炸弹?”
白筱筱看起来有些累了,她扔掉手里的树枝,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
吕茂垂眸看着她,跟之前被审问时相比,他的板寸头已经长了一些,“我喜欢看人被炸到天上的样子,很漂亮。”
“比如你继父么?”
吕茂嘴角的弧度凝固,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恢复如常,下巴朝着屋子中央的椅子扬了扬,“是时候了。”
白筱筱点点头,配合地走了过去,然后坐下。
“只有你一个人,帮老师,是想要求死。”
吕茂说话时,用绳子将白筱筱绑在椅子上,他捆得很紧,以至于白筱筱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然而白筱筱似乎丝毫不在意,“他们说,自杀的人是懦夫。”
吕茂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已经快入冬了,她却还穿着单薄的白裙子,她的肤色因为低温,被冻得有些苍白惨淡,可她浑然不觉。
吕茂、宋楠,都是周轶的学生。
正如周轶对秦靳北所说,魔术的第三个步骤,才是最精彩的部分,可是,没有人说过,已经消失的“法外制裁者”,再度出现的时候,只能有他一个。
周轶杀死韩远,再到变成韩远,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可他消失了整整四年,因为剩下的三年,他在寻找学生。
在他所有的学生里,白筱筱是最独特的存在。
周轶从白筱筱身上得知陆祈的过往,利用白筱筱和陆祈当年的纠葛扰乱他,然而,白筱筱这么做,不是因为她想成为法外制裁者。
她不想再痛苦地活着,可她又做不成自杀的懦夫。
“我还有一个问题,”绳子勒得太紧,白筱筱呼吸时,胸腔已经开始微微的疼,“你杀了你继父么?”
吕茂打绳结的手蓦地一顿,然后摇头。
“那难道,你继父是自己喝多了酒,跑到狗场里,被自己的狗给吃了?”
吕茂再次摇头,“老师说过,处理尸体最好的办法,不是喂狗,而是喂猪,把衣服、鞋子和牙齿头发都处理掉,再把尸体扔到猪圈,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吕茂口中的老师,正是周轶。
“白筱筱,”吕茂脸色忽的严肃起来,低头看着穿着单薄的女人。
她看起来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死亡逼近,可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相反,吕茂在她眼里,只能看到释然,和向往。
“你确定?”吕茂问。
她重重地点头,然后扭过头,拒绝再和吕茂交谈。
五分钟之后。
吕茂一路前行,目不斜视,接着,按下了引爆器。
“轰”的一声巨响,在他身后的那栋建筑物里,火光瞬间吞噬了屋子里的女人。
火舌卷着黑色的蘑菇云滚滚直上。
吕茂此时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那片映日火光。
眼前的画面,的确很漂亮,就像他继父被爆竹炸断手的那天一样;大约一分钟以后,吕茂回身,将手里的那张塔罗牌抛向空中,接着径直向前走。
等他走过那段路之后,身后有一张飘然落地的塔罗牌。
牌面是——愚人。
*
“秦队!小木头!”
南慕被秦靳北抱着走出来那一刻,就听见邢厉沙哑的声音传来。
平时看着那样刚毅不屈的男人,此时一双眼睛通红,正死死盯着她和秦靳北走来的方向。
她的视线,接着转向陆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