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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慕被秦靳北抱着走出来那一刻,就听见邢厉沙哑的声音传来。
平时看着那样刚毅不屈的男人,此时一双眼睛通红,正死死盯着她和秦靳北走来的方向。
她的视线,接着转向陆祈。
陆祈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抬手,敬了个礼。
紧接着,他身旁的邢厉,也举起了手。
在他们身后,是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
这一刻,他们的目光齐齐投来,然后冲着相同的方向,抬手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场面竟有些震撼。
南慕鼻尖一阵酸涩,她扭过头想去看秦靳北,余光却瞥见了他轻轻颤动的右手。
“南慕,我后悔过,但从没害怕过,”秦靳北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他轻颤的右手更加用力抱着她,仿佛想要验证,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切的。
“我知道。”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像是某种粘人的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他怀里。
返回专案组的途中,南慕想起了之前在医院附近看到的一幕,立刻问道,“找到神棍叔叔了么?我在医院附近发现他的时候,他……”
眼前再度晃过那个鲜血淋漓的画面,让南慕的后半句话生生停住。
“老沈和他女儿都找到了,老沈在医院急救,他女儿没事。”回答她的,是陆祈。
南慕蹙眉,然而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周轶应该是利用了沈算的女儿,威胁沈算。
之后,他又利用沈算引她去医院后巷,偷袭她,再把她带走。
“周轶没有按引爆器,是因为人数不对,是么?”南慕转头去看秦靳北,她想起了沈算倒在血泊里时,写下的那个字。
那一横太短了,因为沈算要写的,根本不是“一”,而是没有写完的数字“7”。
秦靳北的手指从她指间穿过,没有顾忌车上的其他人,南慕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脸上一热,却没有抽回手。
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后才开口,“周轶和周宇是典型的使命型杀手,都有强迫症,7这个数字,在圣经里寓意完整,所以周轶对这个数字异常执着。”
圣经中,第七印被揭开,天使吹响了审判日的号角,因而对于周轶而言,7这个数字,有特别的寓意。
“梁秋和、韩远、周宇、阮邵凌。”秦靳北忽然念了四个名字,这四个人,都是因为和四年前的连环案有关联,死去的人。
目光相交,南慕立刻会意,“加上你、我,还有周轶,一共是七个人。”
这才是周轶最初的设想。
南慕当时赌的,也是这个。
她告诉周轶,自己怀孕了,这样一来,如果周轶引爆炸弹,死去的人,就是八个,而不是七个人。
经过四年的周密谋划,周轶不可能允许最后的计划出现这么大的偏差,所以,当南慕说出自己怀孕时,他出现了狼狈和焦躁的神情。
可是这样,只是暂时的拖延,并不是长久之计。
和过分控制自己的周宇不同,周轶的行为更加难以预测,当他最重要的一步计划被打乱,他最终很可能陷入彻底的疯狂。
所以,秦靳北利用了那枚硬币,让周轶分神,之后南慕听到的那个极其细微的动静,应该是秦靳北通过对讲机,或者手机给陆祈发出的信号。
“周轶两次说,欲望是人的弱点。”
“他洞悉人性、憎恨人性,却还是跳不出人性的弱点。”南慕说完,停顿片刻,拉着秦靳北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看着秦靳北深邃好看的眸子,唇角一弯,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机械厂里,她告诉周轶自己怀孕了,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在赌。
因为,她是真的怀孕了。
第4亡者归来(16)
中午时分。
“砰砰”的砸门声吵醒了睡梦中的王尧,他来回翻了几次身之后,猛地坐起来,烦躁挠了挠短发,然后走过去开门。
楼道里的光线有些暗,门拉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恐怖的鬼脸。
“卧槽!”王尧双目瞪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手对着那张鬼脸面具就是一巴掌,“你怎么老喜欢弄这些破玩意儿,你他妈以为过万圣节呢,吓老子一大跳。”
“又逃学了?”
带着鬼脸面具的人点点头,没说话。
“你爱逃学逃学,别老上我这儿来,到时候搞得你妈又说我带坏你,”王尧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抽出一根烟,点燃,“对了,上回你们揍的那个大傻个儿老实没有?”
王尧说着,看见进屋的男孩还带着面具,伸手要去把鬼脸面具摘下来,男孩摇摇头,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傻。逼吧,在屋里戴什么面……”
匕首没入血肉之躯的声音,掩盖了王尧的最后一个字。
另一边,带着鬼脸面具的人,用力迅速抽出刀,然后,再次捅入王尧的胸口。
瘦高个儿的王尧,很快就倒了下去。
刀锋不断划过他的脖子、抵挡的胳膊、甚至是小腹上。
鲜血喷溅而出,瞬间将那张鬼脸面具染得狰狞恐怖。
男孩捅刺王尧的时候,始终没有摘下面具。
他希望王尧死前最后看见的,就是这张脸孔。
男孩骑在王尧身上,不知疲倦地挥刀,残阳一般的血色,将他一双眸子,映得猩红。
他仿佛成了一台没有停止按钮的机器,不断地重复同样的动作。
不知道究竟过了有多久,他终于伸手摘掉面具,露出一张年轻斯文的脸孔。
他盯着王尧早已无法辨认的脸,喉结滚动,眼里的狂热,却没有完全消退。
“这么快……”他皱了皱眉,似乎对自己刚刚的做法,不够满意。
这是他的第一个目标,他在头脑里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场景,甚至跟周轶讨论过,究竟怎么做,才能做到最好。
但是现实,跟他想象中的差距很大。
年轻男人又盯着身下的尸体看了一会,缓缓站起身。
王尧的血迹已经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他低头看着自己浑身血迹斑斑的模样,忽而走向王尧的床边,拿了一套王尧的衣服换上。
等他确定自己把屋子里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清理干净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塔罗牌,扔在王尧的脸上,然后,转身离去。
*
秦靳北和南慕一行人刚刚赶到医院,还没见到沈算,就接到了王璇熠的电话。
“秦队,大望桥附近一个废弃的仓库上午发生爆炸,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人员伤亡情况暂时不清楚,但是案发现场附近有一张塔罗牌;另外,还有一个报警电话,自称是凶手,说自己杀了人,地址是……”
电话里,王璇熠说了什么,南慕挺不清晰,可是秦靳北掌下陡然收紧的力道,却让她猜到了几分。
“出什么事了?”
“你和邢厉留下。”秦靳北将她耳边有些凌乱的发理了理,“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这一次,南慕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是周轶的学生?”
当初宋楠的案子,她就猜测,宋楠背后或许还有一个导师,而周轶也承认了,宋楠的确就是他的学生。
如今周轶、宋楠已死,却不代表,一切已经结束了。
相反,这是一场无休止的战斗。
秦靳北捏了捏她的手心,力道很轻,带着安抚,“安心等我回来。”